随着呼吸,随着心跳。
她抓着她的双手,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梁、她的唇。
又或者,应该是她身体的每一处。
腕间的银铃,不断交错轻响着。
暖黄的烛光,将她们的影子映在墙头,似是最缠绵难解的一双人。
可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慢得渐渐连一个吻都似能够天长地久。
她想过停下,可不知为何,每次试图抽身,都会被身下之人轻轻挽住后颈,好似不愿让她离去一般。
她许是失了所有的神志,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
慕陶暗红的双眼,缓缓褪去了颜色。
掌中之人已是暂时脱了力,形容不整、青丝散乱,身上多处淤红,看上去狼狈不堪。
好几颗落在枕边的鲛珠,被那昏暗的烛光照得分外刺目。
她忽然不敢继续下去,只是呆愣在原处,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她呆愣了许久,忽而颤抖着扯过床边棉被,将怀中之人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藏了进去。
用棉被将其压实的那一刻,她望着那双仍旧望着她的眼眸。
每一秒的对视,都似轻轻拨弄着悬在她心间的刺。
她好像真的疯了。
她做了这世上最愚蠢、最可恶的事……
师尊不会原谅她了。
今夜过后,她再也回不了头了。
慕陶不由得抱着双膝,埋着脑袋,将自己彻底蜷缩起来。
她止不住地抽泣着,像是半年前忽然失去了所有的那一日,深陷在无边黑暗之中,连最后一缕灵光都不再为她照亮前路。
她早该知道,这是自己罪有应得。
她才没有生性纯善。
她生来怀有魔骨,可不就是天生的坏种?
所有人都对她不好的时候,她才没有无所谓,她才不想永远如此。
天知道她有多想把那些人全都杀了。
她不止一次撕碎过山间娇艳的花,想象着是在撕碎每一个厌憎自己,却又比自己过得好的人。
她用指尖划破过弱小的猎物,想象着有一天自己也能轻易地,将每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开膛破肚。
她哪有那么听话,哪有那么乖巧懂事?
她不过只是……想要通过讨好别人,让自己更好地存活下去。
她心里的善恶对错、是非黑白,全都只是耳濡目染,再如法炮制,尽力猜测着、顺应着旁人想法的产物,哪有几分属于自己的善念?
将她带回朝瑶的清玄尊错了,将她收入膝下的师尊也错了。
她就是个魔物,是个天大的祸患。
师尊若是两百年前便将她杀了,亦或者半年前*并不曾执意将她救下,那么今日也就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她要如何才敢解开那道禁术,她要怎样面对醒来的师尊……
师尊又会如何看她?
——到底是怨怼,还是憎恶?
似有一种比海还深的无望,渐渐淹没了她。
她的双手,在膝前紧紧攥着,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偏偏手心又是空空如也。
忽有一只微凉的手,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脑袋。
她抬起头来,隔着望不透的水雾,朦朦胧胧对上那双幽蓝的眼眸。
“别哭了。”离玉轻声说着,“分明是你欺负我,怎么你还先委屈起来了?”
“……”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还要难伺候的人。”离玉用力掐了一把那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小脸,“醒着说的话你不想信,迷糊着说的话你又不爱听。”
慕陶疼得瞪大了双眼,张开的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被那止不住的抽泣扰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离玉:“我就骗了你一次,你真要记恨我一辈子?”
慕陶:“师……师尊?”
屋内的烛光依旧昏暗,她模糊的泪眼望不清那双眼睛此刻的神色。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师尊……已经醒了……
是在什么时候?
刚才,还是更早一点?
不不,师尊没有醒,若是醒了,不会是这个反应。
这些日子以来,她锁她心魂,将她软禁,把她当做指尖玩物——她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师尊会恨她,永远憎恨她。
她本就蜷缩的身子不由轻颤起来。
似是堕入了无底的寒潭,冷得连心血都快要凝结成冰。
离玉:“我拿你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慕陶:“……”
离玉抱着被子,疲惫地坐起身来,牵起了慕陶系铃的手。
她笑了,笑得些许苦涩。
她是真拿慕陶没有一点办法。
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想解释的事解释不清。
她就骗了她一次,便像被判了死刑似的,再也寻不到一点翻身的机会。
在受到控制的半个月里,她不止一次看见了慕陶眼底难以消解的自卑与偏执。
哪怕拥有了可以掌控一切的力量,那丫头也还是不曾觉得自己配得上任何的美好。
她打心底认为,自己是被这个世界抛下的人。
越是拼了命地想要抓住什么,越就觉得无力留住任何。
离玉知道,只要有些事一直解释不清,她就一直无法抚平慕陶心中的不安。
恢复神识的那一刻,她想过逃走,也想过反抗,甚至想过有没有办法,再同这个疯丫头讲讲道理。
可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了顺应慕陶的心意。
有些话说不清,有些结解不开。
若是惧怕那一缕咒毒,她与慕陶的心结便要永远像根刺一样,静静悬在那里,碰一次,疼一次了。
只有将一切解开了,她才能与她坐下来好好谈谈后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