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初收留魔骨的时候,这些因果命数和代价,怎么就没能斗得过一丝心软呢?”那一刻,离玉望着司青岚,话语似是打趣,实则也有着满心好奇。
“……”
“我如今这副模样,已经是把代价付得差不多了。”离玉说着,无所谓地笑了,“再多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大差别……反正还能失去的也不多了。”
“……”
“就让我试试吧。”离玉轻声说道,“我有分寸的,绝对不会乱来。”
司青岚缓缓抬眼,雾绿的眼眸里,有着一丝谁也无法读懂的异样。
她沉默了许久,只是静静望着离玉,似想将她看穿一般。
可她到底是看不穿的。
所以她止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声,说不清是无奈还是释然地笑了。
司青岚:“我说不过你。”
离玉:“……”
司青岚:“但你如今这点余力,想要启动烬墟晷,会不会有点太勉强了?”
离玉:“应该还好。”
系统都敢辅助,她有什么不能勉强的?
司青岚摇了摇头,认真道:“太勉强了,你需要我的帮忙。”
离玉不由诧异:“你就不勉强吗?”
“勉强啊,我可太勉强了!”司青岚说着,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但是两个人勉强,总比一个人要好吧?这可是烬墟晷啊,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我可都担不起!”
“司青岚……你可以置身事外的……”
“刚才到底是谁说,我们都在为曾经做下的选择付出代价呢?”司青岚笑着辩驳道,“别的不说,魔骨至少是我带回朝瑶的,我怎么就能置身事外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泥,浅笑着向离玉伸出了一只手:“来吧,先用我的灵力。”
离玉回握了那只手,一时借力起身,随口问道:“为何先用你的?”
司青岚:“这条路不好走,我怕你有力气去,没力气回。”
离玉:“……”
司青岚:“人界也好,魔界也好,现如今哪里都是乱的。我可以替你守在外头,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没有办法支援你了,你身上总得留点灵力,才能有寻回来的可能啊。”
离玉闻言,深吸了一口长气,不再推拒任何,只在片刻静默后,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司青岚。”
司青岚似是愣了一下,而后有些哭笑不得:“离玉啊离玉,你前前后后麻烦了我那么多次,每次都只会说谢谢——你的谢谢也太不值钱了。”
离玉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司青岚:“这一次,就请你让它稍微值钱一点吧!要是你真能把这件事做好,你欠我的灵药灵草,我就都不计较了!”
本来也没计较过吧?
离玉这般想着,不由轻笑出声。
司青岚翻了个白眼,懒得与她争辩这些,双手结下一印,于四周撑起了一个结界。
末了,她回身望向离玉,无比认真道:“待到此事一了,我也要向你问些问题,到时你可得与我都说清楚了。”
离玉笑着点了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别愣着了。”司青岚微微扬起下巴,瞄了一眼烬墟晷,玩笑似的说道,“走吧,还要我送你啊?”
离玉不再犹豫,借着系统的辅助,再一次尝试着催动了烬墟晷。
司青岚的灵力于身后不断向她涌来,似春风,也似流水,顺着她的指引,尽数归入烬墟晷中。
青玉之晷,自她掌心脱离,缓缓漂浮于空,幻出足以遮天蔽日之形。
幽蓝的灵光,推动着晷针之影不断逆转。
刻度早已模糊的晷面,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流转着五光十色的岁月。
恍惚间,她已置身一片浩瀚星空。
一颗星辰自她眼前划过,她似看过了沧海桑田,一颗心空落得险些失了神魂。
她想,这或许并不是一片星空。
这只是万千岁月凝作了光,不知去处地停留在这虚无之间。
一部分沉落在脚下,汇成一条长河,一部分漂浮在天,幻作满目星辰。
淡金色的微光,指引着她前行的方向。
烬墟晷握在她的手中,体内灵力仍旧源源不断。
她行在星河之上,脚下踏落的每一步,都惊起着不知哪一段岁月的涟漪。
有风吹过,携着些许凉意,似要阻她去路一般。
她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向前。
原本微凉的风,渐渐变得霜寒刺骨,呼啸着似要将她吞没一般。
那并不是风,而是逆行岁月之人,必须承受之刑。
——越是往前,越是寸步难行。
司青岚说得没错,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她不能倒在这条路上。
她将护体灵力运到极致,循着系统的指引,逆着刺骨的寒风,没有一丝犹豫地向前奔去。
沿途的星辰,撞碎在她衣襟之上,悄然绽放着岁月的残影。
王朝更替如白驹过隙,高岸深谷也似石火电光。
万千星辰,渐作刀锋,似要将她削骨剔魂。
脚下星河,竟也化为荆棘,恨不得划破她的每一寸血肉。
刺骨的寒风,将她护体的灵力吹得薄如蝉翼。
愈渐深重的疲惫,就像那寒风似的,几乎快要吞没她的意识。
鲜血渐渐浸染了残破不堪的长裙。
那早已痛到麻木的双腿,仍旧挣扎着缓慢前行,每一步都似陷落在血色之中。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样的疼痛,与断去同心铃相比,哪个更重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走多久,也不清楚那一刻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