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瑶山中能拜入三尊门下的弟子少之又少,大多弟子都只能跟着山中资历老的仙师修炼。
按理来说,能够拜入三尊门下的弟子本应处处受人尊敬,慕陶却是成为了山中唯一的例外。
但她的话语里似乎没有一点怨愤。
那些大大小小的委屈从她口中说出来,都只像是小狗在脚边轻声撒娇。
仿佛无需安慰,也无需为她出头,只要稍微摸摸抱抱,她就能心满意足地耷拉着耳朵蹭你手心,顺便再冲你摇摇她毛茸茸的大尾巴。
慕陶口中所言虽都不是大事,可从小到大桩桩件件累积下来,却也足够让人心疼。
离玉听在心里,都不得不去感慨,慕陶在这种毫无善意的环境下长大,竟还能如此乖巧懂事,这何尝不是一种人间奇迹?
她就做不到了,她自认承受力有限,是个心灵脆弱的小咸鱼,精神内耗到一定程度就会无可避免地开始外耗他人。
她要是小女主,估计早就天天大吼大叫四处找人发癫,叛逆得让人恨不得一掌打死了。
不管怎样,所幸她来得不算晚。
往后再不会让人欺负这个小丫头了。
*
蠃鱼一事得到解决,皇家仙使将消息告知了澜城渔民。
澜城沿海,太多人都靠出海维生,这些年来,多少船只有去无回,都是因为那蠃鱼总在海中兴风作浪。
这个消息无疑令人大喜过望,可当人们从喜悦中反应过来,想要前去感谢不知名的恩人之时,前些日子还在澜城客栈的仙使一行人却早已走得没了踪影。
第一次乘坐马车之时,离玉是十分兴奋的。
要不是为了维持高冷仙人的人设,她是真想把头伸到外头一边吹风一边大喊大叫。
然而她心底的那点兴奋并没持续多久。
去焉阳的路很长,马车坐起来也并不平稳,坐久了脑瓜子都被颠得嗡嗡的。
不是晕车,但也没比晕车好上多少。
这让离玉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暑假里被家人带着去很远很偏的地方旅游。
那时的交通并不发达,家里也坐不起飞机,两三天的火车坐完,还要再在长途大巴上和各种各样的人挤在一起摇摇晃晃。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个长途车里是又闷又热、又颠又臭。
此刻乘坐的马车虽说颠了一些,但胜在里头宽敞干净,只有她与慕陶二人,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怕冷怕热的身子,所受之苦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这并不妨碍她不太喜欢这种舟车劳顿、走走歇歇的感觉。
所以在赶路的途中,她几乎每天都在关心同一个问题:“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这时间过着好像很慢,实际上又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离玉感觉自己仿佛在马车上颠了半辈子,又仿佛仅仅只是一转眼。
她把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的,赵闲辰的回答便也恍恍惚惚地从“约莫十来天”到了“再有两三天”。
忽有一日黄昏,颠了一万年的马车终于放缓速度,驶进了传说中的当朝皇都——焉阳城。
“师尊!我们到焉阳了!”
慕陶说着,兴奋得把头探出了窗外。
离玉有些好奇,也扒开一条帘缝向外悄悄看去。
焉阳不愧是一国都城,光是城门口的街市看上去都比澜城繁华许多。
结队的车马招摇,此处的人们却早已见惯,只是平静地让了路,并没有谁太过在意。
离玉原以为赵闲辰会将她们带入皇城,马车却是没走多久便在一处看着很贵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赵闲辰先一步下了马,快步走到马车边上,笑着说了一句:“仙长,到了。”
“师尊,到了!”
慕陶开心地跳下了马车,回身将离玉从车上扶了下来。
离玉刚才下车,脚都没有站稳,便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客栈内匆匆走了出来。
她很快来到了赵闲辰的身旁,目光在扫过离玉之时明显多了几分惊叹之色。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双手合于胸前,微微俯首屈膝,向赵闲辰行了一个明显出自宫中的礼仪:“赵大人,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就在这儿见?”离玉不禁问道。
慕陶虽不知在这儿见有何不妥,但还是仰着小脑袋附和了一句:“对啊,就在这儿见?”
赵闲辰:“这……”
“仙人莫要误会,公主绝无半分轻易之意,只是觉得宫中规矩繁杂,仙人来自世外,恐难一一适应,宫外见面更为方便一些。公主刚收到赵大人的飞鸽传信,便已早早出宫等候,就是害怕怠慢了各位仙人。”
那宫女把话讲得十分得体,离玉的关注点却全在“早早出宫等候”上。
看来这三公主是真心急啊。
离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恰见墨夷初从马上下来,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师侄虽是一根方向感略差的木头,但属实生得养眼,待会儿怕是有瓜能吃。
还好,慕陶如今对他并无男女之情,随他怎么招蜂引蝶都不碍事,全当乐子看就好了。
离玉这般想着,不自觉微微点了点头。
慕陶不由皱了皱眉,一双眸子顺着离玉那疑似赞许但又带了点微妙情绪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墨夷初,并不自知地瞪大了双眼。
慕陶:“……!”
墨夷初:“……?”
赵闲辰在边上看得一头雾水:“那个,仙……仙长?”
离玉:“嗯?”
赵闲辰:“可否移步了?”
离玉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向那宫女淡淡说了一句:“有劳姑娘前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