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嗷嗷哭了起来,“脸都被人挠花了,孩子也不管,我可真是生了个不孝子啊,老头子啊,你说我咋这么命苦,不过分个家,你一出事,他们连管都不肯管,这是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啊。”
她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建良已经死了。
大家都看得瞠目结舌,上一刻还彪悍地跟人打架,下一刻,就哭成了泪人。
连崔奶奶都震惊,这田老太啥时候哭戏这么好了。
陆大山和王月勤简直抬不起头,不为旁的,纯粹觉得丢人。两人都嘴笨,嗫嚅着不知道咋解释。
陆大山动了动唇,伸手去扶她,“娘,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田桂凤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继续抹眼泪,她脸上疼得厉害,以往是干嚎不掉泪,这次眼泪是真出来了,纯粹是疼的,“好好说啥说,你都不管你爹死活了,还好好说,大家都来给我评评理啦,这个不孝子要眼睁睁看着他爹去死啊,他爹摔伤了,他连医药费都不肯拿,真是个不孝子啊,我白生了他。”
她张嘴就是十块钱,哪是他不孝。分家时陆大山已经足够心寒了,这会儿更觉得愤怒,这个不孝的帽子,要真是扣在他头上,以后他们还咋做人?
他一个当爹的,总不能次次让闺女冲在前头,见陆小言要开口,他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才红着眼睛说:“我啥时候要看着爹去死了,娘,你张口就要十块,我赚的那点工分,顶多填饱肚子,月琴和小言还要吃药,我哪有多余的钱?之前欠得都没还完,您这是想逼死儿子。”
田桂凤指着傅北说:“你咋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每个月都是这会儿发工资,今天就到手二十一块,我又没全要,只要十块给你爹看病罢了,你却不肯出,不就是看着他去死吗?大家快看看,他就是这么对待他爹的,自己都有钱买排骨,咋就不能给他爹治病?”
说起排骨,田桂凤脸上那叫个嫉妒,她这个月都没吃排骨,他们倒是吃上了。
同样嫉妒的还有章老太、会计她媳妇,尤其是会计她媳妇,她还以为是自家婆婆做的呢,结果到家后,家里只有窝窝头,隔壁那肉香味,简直能让人香晕过去,做糕点都知道给人送,咋地做肉,就不舍得了?
不想送也成,别弄这么香啊,惹得孩子们一个个流口水,扯着她一直要肉肉,她哪有什么肉肉。
也不带割掉一块喂他们的。
陆大山眼眶都是红的,又心寒又无力,“排骨是小北买的,为了庆祝小言当上工人,也就买了这一点,二山暂代小队长时,您不仅给他割了肉,还奖他五块钱呢,我们啥都没找您要,您却跑来闹,看一次病,只需要五分钱,您张口就是十块钱,摔一跤,哪需要这么多钱?”
以往这个儿子可是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如今倒好,瞧瞧,还敢顶嘴,都跟这个死丫头学成什么了?
田桂凤的眼神简直能杀人,“看病是不需要十块钱,你爹这一摔,估计几个月动不了,也没法上工,不得买补品吗?那可是活生生一条命,给你要十块钱多吗?多吗?”
依她的意思,就得全要走,儿子不知道想啥呢,咬死了只准要十块,每个月十块,能要来总比没有强,她和老头子还能轮流不上工,倒也值了。
陆大山真是有嘴都说不清。邻居们虽然清楚田老太是啥人,这会儿见她哭哭啼啼的,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啥,还是会计她老娘,关系地问了一句,“建良咋地啦?出啥事了?”
陆小言说:“我奶说,我爷摔了一跤,受伤了,我原本还想去看看,结果我奶直接坐在了地上,开始哭,说我们不管我爷死活,不知道闹哪出。”
陆满福是个聪明的,心中不由犯嘀咕,下午他还见陆建良了,当时还好好的,一没下雪,二没下雨,好端端的咋就摔了?怕不是要装病,来讹钱的吧?
田桂凤还在哭,“啥叫我闹哪出?分明就是你们不给钱,咋地,分了家就不想管我们死活了?是不是非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
陆小言真是服了这个老太太,真当自己是敦煌不成,逼话这么多?
她简直忍无可忍,“奶,当初分家时,是您非要跟着叔婶,为了把房子分给他,还将我们撵了出来,被褥都不让我们带,还让我们立马滚,多待一个小时,就要收我们一百的房租。”
听到这里,大家倒抽一口凉气。
一个小时一百。
这田老太抢钱不成?陆满福也震惊不已,这也真是太狠毒了,哪有分家连被褥都不让带走的,早就听说有这事,原本以为是谣传,没成想竟然是真的。
这田老太忒不是东西了,连章老太都鄙视地看着她,实在是瞧不起。
她虽然也偏心,顶多把好吃的藏起来,给宝贝孙子吃,也不至于这么苛待闺女,她小闺女还一个人住一间房呢。
这陆大山还是男娃呢,干活又是一把好手。
至于这么虐待人吗?亲儿子都作践。
田老太被大家的目光弄得下不来台,梗着脖子说:“你少胡搅蛮缠,陈年烂谷子的事也扒出来,有啥好说的,现在说的是药钱!你说吧,管不管你爷的死活!”
陆小言:“既然您非要跑t来闹,还说我爹不孝,咱们当然要掰扯清楚,分家时白纸黑字说得明明白白,房子归我叔婶,以后也让叔婶养老,还是大队长做的见证,难道叔婶不肯给爷爷看病吗?”
“你少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他们咋不乐意,还不是花得钱多,出不起,你们这么富裕,一个月给十块怎么了?我好歹生了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