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的黑化阴湿修罗场(79)
“刚才那话才是骗你的。”她微笑道:“如果我只为了赚钱, 就不会在最后把你的任务转接给别人。”
他的手指猛地抽搐一下,口中挤出一声干涩的哑音。
“那为什么……”
“因为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应该这样。应该救好你, 让你站在外面,站在阳光下。”她向前挪动了一点,额头靠在他的头上,闭上眼睛, 微笑道:“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暗双眯起了眼,不知是被阳光刺痛,还是被她的发丝撩拨得瘙痒。他的手臂环在她肩下, 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整个按在怀里。他仍旧没有动,颈环上的数字却在慢慢下跌。
他不知这样的温存是幻觉还是真意。
他不明白,另一个他和奈苗, 谁才是骗子?
她不是莲,她不理他,她要杀了他,她不为钱来,她履行了诺言回来见他,她这样躺在他怀里,说:“恭喜你暗双,你得到了自由。连我和你自己都不能束缚你的自由。”
暗双茫然地望向她,手指慢慢攀上她的肩头。
他为了她鼓起勇气踏出了拘禁室的门,脱下一身锁链装饰,穿上与所有哨兵一般的毫无个性的制服,又在极度愤怒带来的昏胀中接听了军长的通话。带领他去往三层的那位士兵对他无比敬重,接待他的军官温和地拍着他的肩,所有的人都对着他微笑,对他说恭喜。一位天才终于病好,可以迎接他的使命,前面的路又铺成了鲜花和笑脸,一片坦途。
外面的世界没有他想的那样可怕,可自由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美好。
反而更是一种空虚。
他只是为了见她才离开那间小屋子。
她却说他得到了自由。
“……你不是莲。”他低声道。
她不是莲,好像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一名网上认识的好友会在现实中突然找到他才是奇怪,只是当她说出那句能证明身份的话后,他便开始幻想了,便开始擅自加深他们的感情,从寥寥几面变成了陪伴几年的挚友,一个可承载他所有信任与期待的,拽着他离开自己小房间的救命绳索。
现在,她见到他时的恳切变成了假意,感情的支架坍塌了,绳索散掉了,就好像朝着太阳向深井外面爬,已经爬到井口,却发现那只是一盏灯。
欺骗到底从哪一部分开始?
“我不是莲。”奈苗说道:“我是奈苗。”
“奈苗。”他喃喃道。从认识她起他就一直在心中念着的名字,不停地练习不停呼唤以更顺畅叫出来的名字。
她说那是猫的名字,所以连这都是假的。
一行泪从那双疲惫至极的通红的眼里滑出来,浸到草地里,一呼一吸之间,胸口疼的厉害,但那疼痛却只在他身体内打转,而不敢以任何暴力的形式发泄出来,就只攻击着他自己,刀子一样割着心脏的肉。
她却说:“暗双,笑一笑,都好起来了。”
她的手抚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提,拉扯出一个弧度来。他已不想再问什么真假,大概因为他感受到了那温暖笑意里的无情——如果她真的在意,为何从不在他面前露出过软肋与悲伤,为何永远笑着,永远温柔,永远平静。
眼里永远不起一丝波澜。
她是假的,就算她再说爱他,再说陪他,再说与他一起面对这个世界,他也不会再信。
那明明就是假的。
可她躺在自己臂弯中的触感如此真实,脸颊是温热的,胸口是滚烫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响的那么真切。她与他的过去是假的,她的心是假的,她却是真的。
不知是谁更向前一步,恍惚的一瞬后,已然紧密相贴。
炽热是真的,柔软是真的,紧拥是真的。草丛刺到腰间时的痒是真的,被太阳包裹住的温暖是真的。
他们拥吻时舌尖传来的酥麻是真的。
他在浪潮中睁开眼,看到阳光变成一片光晕,听到她轻吟着说道:“如果有风就更好了。”
手指触摸到她胸口蜿蜒的伤疤,是真的。
她像在吟唱歌谣一般,在起伏中悠悠地说道。
“我最近这里疼时……想起了很多事。”
“我还活着,是因为有人把我从污染区救了出来。我想我应该是在污染区生活过的,或许就是在那里出生,因为见到污染物时,那一幕似曾相识。”
“杀掉它的感觉很好,我大概不该做一名向导,而该做哨兵,像你一样,暗双,一名战士。”
“……哈……嗯……”
声音被吞进唇齿间。
“如果早知道这种感觉,或许我会在学校时杀掉那些欺负我的人……开玩笑的,怎么会。”
她笑了几声,他从未见过的那种笑,眉眼弯弯,身子颤抖的笑,连带着连接处也抖起来。
“我不会杀他们,我只会想,我还有一个要见的人,我要去见那个救我的人,所以别的事情都无所谓。”
“我想起做手术的那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我,像看一个污染物的眼神。”
“他说好了来见我,但到了约定的时间却没来,所以我很沮丧,我就来白塔。”
“我来白塔就是要去……”
“……见他。”
“轻一点啦,暗双……我还没说完。”
“……嗯……”
“后来我看到了另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