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的黑化阴湿修罗场(85)
他发觉他的内心充满恨意,但绝不是恨奈苗,也总不成是恨他自己,大概唯一能恨的就是那名少校,让他到现在都不敢问出奈苗她选择留下的原因,生怕自己变成了不理解她的人。更可恶的是这人不仅与奈苗有婚约,现在还成了军长。唯一让他心情稍微舒缓些的,是奈苗逃婚了,还说她并不爱他,这给了他一丝希望——或许当年军长说过的理解,不过是欺骗奈苗信任的手段,他从来就无需像遵守什么铁律一般执着于这一点。
或许,他也可以不去理解,并问她。
为什么。
“为什么?”
“什么?”
听到奈苗的声音,达斯才发现自己已经问出来了。
他还有许多想问,比如她为什么离家出走,为什么宁愿接受折磨也不愿离开,为什么从不在意自己受到的伤害,为什么好像对一切都没什么执着,为什么说想念他却根本不与他联络……
但最想知道的,还是那时被少校一句不理解堵回去的话。
达斯攥紧了拳,低声问道:“为什么……拒绝报复他们。”
奈苗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回忆他说的是什么事。
达斯放慢了脚步,可这条路终究有限,实验室的门越来越近,门口的检测器已经在扫描他们了。奈苗很快就要被送进去,成为被实验的对象,而他们的言行会被严格记录下来,还会有其他军官的介入,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畅快的对话。
她会失去最后离开的机会。
奈苗忽然止住脚步,达斯浑身一震,期待地望向她。
奈苗说道:“我怕我开始恨他们,本来我是无所谓的。”
“……为什么不能恨?”
“如果我恨他们,不小心杀了他们怎么办?毕竟我……这么强。”扫描的白光闪到奈苗脸上,像黑夜中一道闪电划过,五官被照的惨白,她轻轻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吗,哥哥,我在前线时很轻松地杀死了一只污染物。那种感觉……”
白光在她脸上滑过,使得她的表情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达斯向前一步,想要听她的话,但她没再说什么,似乎这句话已经结束了,她的想法,已经明确地表达出来了。
达斯忽然明白了,他想,他什么都明白了。奈苗的冷淡、逃避,都是因为她的温柔——她那么好,不想伤害任何人。为什么当时的他不理解呢?他该明白的,这样圣母般的人物总是会受到更多的误解,因为寻常人不懂得她的善良。
他该懂的,他看着她从小女孩长成了女人,从未动怒,从未报复,从未有过什么欲念与执着,虽然不似人类,但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就算所有人都不懂,他也该懂的。
达斯颤抖着说道:“如果你不想杀更多的人,就不该留在这里。你不会想成为白塔的武器的。哪怕看起来你是在保护白塔,但其实你会杀死更多人……”
他的手心在冒汗。扫描的光线已经循环到了第三遍,她快要不能逃了,但她还没有踏入那里,还有余地,“现在,你还可以走。”他无法控制自己,更近一步,不合规矩地握住她的肩膀,深深地望着她的眼,说道:“我是因为理解你,才说这些话的。”
奈苗笑了起来。
她抬起手,手铐撞得叮叮当当响,柔软的手指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她也认真地看着他的眼,说道:“……哥哥,其实,那种感觉很好。”
白光定格在她的脸上。
门开了。
奈苗踏入实验室,右侧有一张床,连接着各种实验仪器和指标屏幕,厚厚的玻璃左侧是观察员的办公区。
恩斯坐在那里,向她招了招手。
“躺下吧。”
恩斯是她的指导,级别也高,现在成为她的观察员也并不意外,奈苗只是惊讶于他脸上的平静。曾经提出匹配的对象成为了被实验的对象,而他却毫无波澜,这是否说明,他提出匹配那时,并不参杂任何情愫?
……不止为了白塔,但也绝对不因为喜欢。
达斯失魂落魄地走到观察室那边,站在恩斯身后,两眼无神。或许他受到了冲击,又或者他在思考,奈苗不清楚,也无暇顾及他的内心世界,她不动声色地坐在实验床上,打量着周围的仪器。
一般人只有一种模式的精神体,要么疗愈,要么攻击,攻击型向导的异常之处在于,她们的精神体可以两者兼有,或许也可以说成疗愈型哨兵。根据奈苗查过的信息,后面的实验会检查她的精神体结构,辨认和普通向导的区别。
她躺了下来。
仪器罩在了她的胸口,尖锐的口子隔着衣服对准她胸口的伤疤。奈苗闭上了眼,等待第一场实验。
恩斯没有说开始。
刺痛忽然传来,如同千万条蠕虫从伤痕钻入她的身体,搅乱她的大脑,精神世界变得浑浊而撕裂,如纸张般被一股力量撕成一条一条。奈苗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大概是哨兵被攻击时的感觉。
一般向导被这样攻击后,会直接失去疗愈的能力,变成普通人,而后,这样的精神攻击就会失去能力,不会再痛苦。
但哨兵被攻击后却会堕落,激发出野兽般狂放而失智的一面,这两者的区别,正如过量服用爆发素后的表现。
奈苗被攻击着,但她没有停止思考,她仔细地体会那种痛苦,想着这就是安白体验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