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藏匿(78)

许靖安：“嗯？”

思淼捏捏自己衣袖，说：“前面的比较黑暗，没有这张那么有生命力。”

许靖安立马捕捉到她的忸怩：“这是你说的第三个主题？不确定能不能画完的情绪。”

思淼讶异：“你记得？”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宋同学，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的脑子不是金鱼脑，记忆不会只存七秒。”

思淼：“……”

“之前没看见你发布，是参展前完成的？”

“嗯。假期的时候画了一点，这学期上创意绘画断断续续画完了。”

思淼走向一侧展板，那里有8张，分两行依次排开的明信片，最后一张就是《向往》。

许靖安站到她身边，视线垂落到展板上。

思淼指着第一排第一张：“这是第一张，一点一点递进，到最后一张。”

许靖安看着那张画，眉心不受控制地拧起。

黑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黑色，像潮水一样漫开，一点一点侵蚀画面中女孩的脸。

眼睛周围是黑的，鼻尖是黑的，唇是黑的，潮水像烟雾笼罩她的面颊，额头，下巴。

于是脸颊所剩的那点白看起来那么绝望。

第二张少了黑色，多了深紫色，可她的双眼依旧无神，是绝望的。

第三张有了一点点红色和蓝色。红是血泪，蓝是蝴蝶，她依旧深陷泥沼。

第四张是蓝色，她从海水里探出头，头顶有星光，蓝色的水面闪闪发亮，她在流泪，面颊却有光。

第五张是红色，红色的头发，红色的血液，蓝色的荆棘，和被荆棘刮破的裙子，前方的前方是黑暗。

第六张终于出现绿色，红色的火焰托举着她，绿色是前方的一个小点，蓝色的荆棘开出小花。

第七张绿色占据三分之二的画幅，黑色，紫色，深重的蓝色和红色都退场，远方有高山和草地，还有藏在群山之下的一点红。

直到第八张，柔软的绿铺满生命，耀眼的红从云层钻出。

和画面颜色同时改变的还有里面的姑娘，一开始很居中，能够清楚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是沉入漆黑海底般的绝望。

后来人越来越小，开始出现景物，就好像她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求救，遇到许多人和事。

绿色应该大学时期，人越来越小，天空和大地越来越宽广，她不再孤独，无助。

黑色的泥沼彻底被覆盖，从此只剩融融绿意。

许靖安心里无端坠一口气，闷窒不得出口。

刚得到喜欢的答案，却坠入无助的深渊。

因他出现得太晚，无法再牵她幼时的手。

第63章 ：心动是必然选项

早上九点，展馆正式开门。

不过冬天的早晨人都是倦懒的，极少有人起大早来艺术节，就连许多艺术家也不会那么早到。

因此，展馆里只有零星的工作人员和思淼这个总是按时到场的人。

她的认真在这个时代看来，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稚拙。

许靖安收回看向那些明信片的视线，又忽地转身，站在展板和思淼之间，阻挡思淼的视线，不让她再看那些画。

“画这些的时候在想什么？”

思淼看不见画了，只能微微仰头看许靖安。

“也没想什么吧，画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画出来了。”

画这几张的时候，其实她是有点压抑和难受的，因为要不断去回想章慧施加给她的各种控制和压迫，回想她一次次被章慧逼到崩溃的场景。

只是她习惯把难过藏起来，装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装的太像，有时候许靖安也不确定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说：“那以后不画这样的了。”

“嗯！”思淼非常听话地点头，停顿两秒又小声说，“其实……做成书签或者明信片之后还是挺受欢迎的。都卖光了。”

许靖安：“……”

有时候真想不明白宋思淼那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无奈笑出声：“所以，你这是在贩卖你的痛苦吗？”

思淼稍怔，微微张嘴看着他，似乎忘了要说什么。

贩卖痛苦……她之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如果她将她的苦痛贩卖出去，让喜欢她作品的人也跟着难受了，该怎么办？

早知如此，就不把这组作品的前面几张展出来了。

她的表情从茫然，变得纠结，甚至懊恼，好似做了什么对他人感到抱歉的大事。

语调都不自觉变得焦急：“那我该怎么办？”

宋思淼实在是一个容易多想的小朋友，还是总把事情往坏处想的固执小孩。

“不怎么办。”许靖安小小叹口气，抬手，双手搭上她肩膀，稍微用力将她调转方向，又推着她往前走，手腕施力，将她按压着坐在椅子上。

他也跟着微微俯身，保持双手撑在她双肩的姿势，和她对视。

距离太近，动作也有点亲密，思淼僵硬得像木头人，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她几乎能在他清邃映有微光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笑起来的模样就像小路尽头那轮初升的太阳。

“只要以后别再画这个类型的就好了。”

思淼睫毛颤抖着，嗓音发紧：“不会……不会画了。”

“那现在要不要画我？”许靖安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

他现在这样微笑着，认真看着她的模样，几近深情。简直像勾引船只的海妖。

思淼心甘情愿上钩。

“要……要吧。”

许靖安总算将搭在她肩上的手放开，越过她去拿桌上的画纸和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