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藏匿(96)

思淼站在他身边，转头看看租车行，又看看身形挺拔的许靖安，欲言又止。

她的小动作没逃过许靖安的眼睛，他有些好笑地问：“怎么了？”

思淼有些纠结，她直觉许靖安可能不太喜欢她的问题，但出于她一贯秉承的原则，还是问：“你租车多少钱呢？”

许靖安立马明白她想干什么。

他按灭手机，放进口袋里，稍稍侧身，面对宋思淼，低垂的眸落在她被围巾挡住一半的小脸上。

“想和我A？”

思淼认真点头：“其实，应该算我们四个人的。毕竟你是为了我们才租的车，还耽误了你的时间。”

宋思淼永远无法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好，如果不给予相应的报偿，总觉得有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她肩头，坠在她心口。

许靖安也看出她这点，但并不如她的愿。

“我是不是说过，我并不喜欢和别人A。”

说过，思淼因此变得更苦恼。

不等她说话，许靖安又叫她的名字：“宋思淼，遇到麻烦求助朋友，对你来说是比天打雷劈还要难以接受的事吗？”

“……不是，”思淼仰头落进他黑漆漆的眼里，她张了张嘴，思索片刻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本来可以自己解决的……”

“所以觉得实在太麻烦我了？”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许靖安截断，“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想要给我补偿？”

思淼短暂讶异，觉得许靖安实在厉害，居然能一点不差地猜中她心中所想。

“如果我说不麻烦呢？”许靖安低垂着眸，表情很认真。他的鼻尖和唇瓣都被寒风吹得通红，出口成云烟。唯独垂落的眼睫下，瞳孔漆黑，深邃如宇宙，“如果我说我自愿去接你们，不需要你任何报偿，只是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回到寝室呢？”

“宋思淼，我希望你记住，”许靖安强势，坚定，不容拒绝，“我对你的帮助，为你做的事，都是免费的，不用处心积虑给我回报。”

牯黄灯光像温暖的太阳，映照在俩人身上。市区内的雪已经暂停，只剩冷风如海浪翻覆，吹乱许靖安的短发，有几缕紧贴他光洁的额头，稍稍遮住眉眼。

思淼颊边碎发也被风掀起，顺着风的方向，在脸颊晕开。

她有些不懂，这世上别人给予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用回报呢？

就连生她养她的章慧，课本中说的拥有无私母爱的章慧，都时常责怪她不懂事，不知父母恩，这要犟，那也要犟，养她就像养一头白眼狼，将来老了根本就指望不了她。

所以思淼知道，她这辈子都是要还父母恩情的，所有对她好的人，她都是要给予回报的。

如果不给出相应的报偿，她有可能就会成为别人口中耍心机，占小便宜的人。

但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我……”

“不用觉得于心不安，”许靖安打断她，“今天就算是赵锦程困住了，叫我去接，我也会去。朋友之间的互助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伸手，将她脸颊被吹乱的头发一一归拢，拂在耳后。

“我知道你习惯了给，还不习惯拿。那就从现在开始，从我身边开始，学着去拿。”

思淼怔住，不仅仅因为自她额角，脸颊拂过的手指。

“为什么要去做兼职？”

根本不等她思考，许靖安继续问。

思淼的脸颊被灯光映得暖融融的，能看见她眼里朦胧的水雾，柔软唇瓣被风吹得通红，因为上唇的那点唇珠更显饱满。

她抿一下唇，便沾一点水迹。

许靖安睫毛颤动，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因为要周一才考试，这几天刚好没事。”

“是你自己想去的吗？”

短暂沉默，思淼说：“我陪可欣一起去的。”

“所以你自己并没有那么想去。”

思淼再次抿唇。

“六天半，你可以接一张比你们兼职工资还高的画稿，商用的价格甚至会翻倍，以你的名气可能还不止。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做赚不了几个钱的兼职？”

思淼：“……”

她的气势被许靖安越压越低，眼睫垂落，盯着他羽绒服的衣摆。

“因为杨可欣叫你去，你不好拒绝，所以答应了。”

都不用她回答，许靖安就能猜到当时的情形。

许靖安放缓了声音，循循善诱：“为什么不拒绝？”

思淼避无可避，小声回答：“因为是朋友。”

“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因为你拒绝而生气的。何况就算你拒绝了，她们也还有三个人一起去，并不是孤单一人。”

许靖安说：“宋思淼，能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学着拒绝别人？”

思淼小声辩驳：“……我有为自己想。”

“你要是真为自己想，今天就不会被困在冰天雪地里。”

思淼哑口无言。

许靖安忽地笑一声：“你拒绝我不是拒绝得挺熟练的吗？为什么到别人就不行了？”

思淼懵懵地抬头，柔软的眉毛蹙在一起，似乎很不理解许靖安说的话。

她什么时候拒绝他了？

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许靖安冷哼：“要我一个一个给你数吗？”

“不许我突然靠你太近，不许我和小朋友一起叫你，扶一下你就跟避蛇蝎一样躲得老远。近一点的，你自己算算今天和我说过多少次不用了。”

思淼：“……”

这怎么能是拒绝呢？

许靖安长叹一口气：“宋思淼，你什么时候能学着像拒绝我一样去拒绝别人？什么时候能把你那敏感的心眼子放在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