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于深秋(55)+番外
她低眼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往嘴里咬了根女士香烟,银质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响。
宿迟被这隐约传来的声音唤回思绪,抬头,看到烟雾弥散。
许诺的眉眼在烟雾中看不真切。
宿迟听到她问:“在我身边时,你会感到痛苦吗。”
他不知许诺为何这样问,没有犹豫地摇头。
“好。”
她这样说,然后慢悠悠再次转身进了那间屋子。
这次许诺没有开灯,屋内没有关窗,窗帘被风吹得呜呜作响。
她咬着烟,单手拿起被自己放回去的笔记本,席地坐到整个房间的最中央。
“嗒——”
粉色雕刻着一只飞鸟的打火机在手中点燃,置于大理石地面上,她随手撕下一页纸,没有停顿地放到火舌上。
火焰腾起一簇小小的火苗将纸页吞噬,很快变成灰黑色的余烬。
一页一页如此反复,她动作流畅,面前燃起一簇小火堆,嘴里的烟快要燃尽。
她烧完整本笔记本,蹲在一旁吸完最后一口烟,然后安安静静地目睹余烬被刮进来的风吹得乱七八糟,飘向房间的每个角落。
未燃灭的火星子碰到窗帘,却没能续上一场她想要的火光就偃旗息鼓。
许诺冲着灵牌前的两张照片可惜一笑。
目光落在飘落灵台的灰烬时,女人收起一切神色,环视一圈,已经没有剩余的火星子,除了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屋内一片暗色。
在黑暗中拍拍头发上的灰,不紧不慢开门,关门,让屋内归于平静。
一路下楼,宿迟身形没动,头却微侧仰着,紧紧盯着她的身影。
许诺站到面前时,他闻到点点烟草香,和他抽的烟不同。
四目相对,宿迟的神情淡漠,眼角却微微泛着点红,额前柔顺的头发散落,整个人的攻击性为零。
许诺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很多情绪。
疑惑、无措、惧怕、还有恳求。
她或许应该开口说点什么,此刻却全然没有想说话的心情。
最后只是抬手,放到他的脑袋上,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宿迟垂下眼,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她。
许诺眸光一晃。
她知道宿迟对自己不是一见钟情。
最初接触的时候,他拒人千里之外,像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外来者,不愿融入任何社交关系中。
自己刚追他那会儿,冷屁股真没少贴。
有一次在玩笑中摸了他的头发,第一次看到他冷漠的脸上出现一种名为‘害羞’的情绪。
仿佛她的手指有魔力,把他定在原地,垂着眼四肢僵硬,指尖颤动,呼吸微促,一动也不能动。
平时总是冷眼相向,让她别烦的少年在此刻毫无攻击力。
许诺一看,反复试探中低下头去看他的神情。
耳根脖子一片通红,她便哈哈大笑:“宿迟,原来你还会害羞啊!”
后来她经常在心情很好的时候摸他的头发,觉得手感柔软舒适,还能看到他害羞,简直不要太有意思。
在一起后,宿迟便是如现在这般,在她把手放到他头上时,顺从地靠近。
许诺一度以为自己驯服了一只野兽。
直到今天。
笔记本里数不清出现过多少次‘乔婉扯我的头发’。
她才明白,没有所谓的害羞,那是他的伤口。
可是她和乔婉不同。
一个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一个带来抚慰疼痛的温度。
毫无防备地任由她抚摸伤口,是以为自己在被她爱着。
真是......笨蛋呐。
宿迟在沉默中维持不住累积起来的情绪。
他没有抱住许诺,沙哑的嗓音极轻地说:“你窥探到我了。”
“许诺,你要走吗?”
许诺看上去太平静了,平静得好像那些东西压根掀不起她的波澜。
宿迟在她进房间的一个多小时里,反复在想。
那满屋子和她的回忆,会让她感到偏执累赘吗?
如果许诺还是那个权衡利弊的许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抛弃他这个生长在不健康家庭里长大的不确定因素。
今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幸福。
本可以维持得久一点,却在许诺想上楼窥探自己时再度放弃挣扎。
自虐般一动不动地放任痛苦席卷,冷眼旁观着美好消散。
“宿迟,话我只说一遍,从今天开始,你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
许诺清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不是可怜谁,觉得自己成了救世主。
而是深思熟虑,乃至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决定。
宿迟喉间溢出一声咽哽,这才把手圈上她的腰肢:“许诺,我现在就很需要你。”
“我们做爱吧。”
许诺:“......”
不是。
这对吗?
...
一个小时后,许诺真的累了。
怎么会有男人边哭边动还会边说我爱你的啊。
简直在给她打兴奋剂。
但是真的没办法。
她得回去了,本来今晚就没打算留宿。
虽然这样的情景下很难让宿迟相信她说的话。
“我明天有正事,事情处理完再好好陪你。”
还在换床单的男人身形一顿,长睫深深一颤:“好。”
许诺身体素质不差,没缓多久就恢复到可以自己开车回去的状态。
宿迟陪她到门口,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说:“我送你。”
他只随意套了件棉质宽松薄衫,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半干,耷拉着眉眼,低落又无害的气压笼罩周身。
许诺亲亲他的脸:“不用,走了,别胡思乱想,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