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于深秋(91)+番外
思绪停滞。
直到车里的许谦南从雨幕中看到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的痕迹,下车跑到身边时,许诺有了支撑点。
“哥,我要回国,现在。”
去的路程和来时一样。
十一个小时多。
除去耽搁掉的时间,在国内凌晨的十二点到达医院。
来前已经和凌栖确定过人没死,所以推开病房门时,许诺毫不意外地和宿迟的目光对上。
病房的光线明亮,他的脸上只显出一种病态的白,没有丝毫血色,眼下泛着一圈淡淡乌青,额头一块红色的伤口隐隐开始结痂,像装饰品,令他漆黑深邃的目光衬出近乎病态的绮靡。
左手腕上的纱布格外扎眼。
似乎算准了时间,一直在等待门开,等待她的回来。
见到她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启声说:“你回来了。”
许诺披头散发,约莫是酒喝多了,外加太过疲惫,眼里泛着点点红血丝。
嗓音轻飘飘地隐约裹着笑,眸中却毫无笑意:“好玩吗?”
第81章
医院的深夜很安静,窗外漆黑一片,偶尔从树上传来夏日的蝉鸣。
许诺轻飘飘的三个字很快就被静默覆盖。
四目相对良久,她从宿迟眼中看到一种偏执到扭曲的执拗。
可下一秒,他仍旧佯装无事发生,浅浅笑起来:“许诺,你可以走过来一点吗。”
许诺没动,他便再度请求:“请你离我近一点,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距离病床两步时停下。
只见宿迟没有缠纱布的右手抬起来,递给她:“你摸摸我的衣袖里有没有东西。”
许诺面无表情地上前,很是敷衍地摸过他白色线衫的宽松衣袖。
她没有摸到什么,收回手。
宿迟弯唇,突然手腕一翻,不知怎么变出一朵鲜艳的红玫瑰,捏在指尖:“我刚学的小魔术,怎么样,能看出破绽吗?”
许诺一言不发。
目光扫过那支红玫瑰,重新落到他的脸上。
宿迟见她没笑,把花放到床头,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湿漉漉地望过来,缓慢地朝她张开手:“要抱。”
许诺没动。
她在等他的解释,重复问道:“好玩吗?”
宿迟的手停在半空中,片刻,落寞地放下,垂下眼,缓和情绪后,语气中再听不出哽咽,而是平静至极又吐字清晰地说:“最难的那几年我已经精疲力尽,不想再为生计打满算盘。”
指和夏明的合作。
“不想忍受会令我难堪的事。”
指谢亦的挑衅。
“不想因为不值得去在意的事情自乱阵脚。”
“许诺,是你教我的,要学会开心。”
“你让我吃醋,是你的错。”他难得控诉,“我难过离开,你不关心我,也是你的错。”
“但我觉得你的爱抓不住,这或许是我的问题。”
许诺有点好气又好笑,还没说什么,就看到他执拗的目光直勾勾地投过来。
一字一句地说:“我在争啊,许诺。”
“这是我唯一一次为自己争取你,我害怕你一走又会是几个八年,我等不起。”
许诺听见自己近乎冷静的声音问:“如果我没有回来呢?”
宿迟:“那我就去死。”
许诺:“你是在逼我。”
他毫不遮掩,重重一点头:“对,我在逼你。”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逼我。”
“可你还是回来了,不是吗?”
宿迟眼尾洇湿变得有些红,瞳孔却亮晶晶地,隐着莫名的兴奋。
许诺首次败下阵来,不知道是哪里累,整个人都疲惫极了。
面上却不显,只是坐到他身边,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的左手腕:“如果失手呢?”
她现在已经完全肯定宿迟在演戏,他这一次根本不是想去死。
宿迟拉开被单,想盖住她,身体在她第一时间坐下时就靠了过去,以极其依赖的姿态靠着她的肩膀。
拉被子时,许诺瞥到他衣摆上的零星血迹。
不得不再次暗骂这是个疯子。
“乔婉死后,我看了上百个割腕自杀的案例,联合自身的情况,可以确保一定会死和不会死的两种力道。”
宿迟不敢说,他在心里标了期限,如果许诺不能在一天内回来,他会再割一次。
第二次就一定会让自己死去。
许诺有负担最好,最好恨他这个疯子久一点,就能记得他久一点。
如果她没负担,自己也算解脱了。
就是拿命在逼她,也是在和自己打赌。
说他有病也好,精神失常也好,起码在看到许诺回来的那一刻,他的喜悦和兴奋冲至顶峰。
“哦,我在飞机上就想好了,你要是失手给自己玩死了,我就立马找个身强体壮的回去,把我和你做过的地方全部覆盖一遍,再把你的所有东西烧个一干二净,我不会记得你,因为你的命是这样的轻贱,不值一提。”
宿迟听完这些话,愣愣地靠在她肩膀上,好一会儿才眨眨酸涩的眼,埋首在她脖颈间哽咽。
本还兴奋不已的心中在听到她这样贬低平静的话后,撕扯得四分五裂,剧烈疼痛袭来,铺天盖地。
脖颈处传来温热的湿润,耳畔是他强忍的低啜声。
他的命的确轻贱,不值一提。
“可你回来了,你在意我的生死,你爱我。”
他时常缺乏共情,不在意别人的生死连带自己的生命也可以当做筹码。
许诺不得不冷漠地提醒他:“你看过那么多书,应该知道,生命的厚重,对于一个寻常普通的人来说,就算一只阿猫阿狗死去,也会为之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