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道飞升的前夫下凡了(115)
玄灵宗的宗门戒律十分严苛,辰时起床、亥时入眠,整日是繁重枯燥的劳作与高强度的修炼,稍有不慎,哪怕多问一嘴,便会被长老责罚。
她曾以为所有的宗门都是如此,直到她成年后潜入别的宗门游历,才发现原来修炼也可以是一件循序渐进、逐渐开悟的过程。
而在她的成长过程中,除却玄女们在自顾不暇的间隙偷偷为她们带回的石子、花朵,是为数不多的快乐,唯一能给她带来类似母爱情感的人,便是藏在玄灵圣树里的阴姬。
琉璃一直认为阴姬的声音是整个三界最温柔的。
可随着四百年前玄灵圣树倒塌,阴姬也随之不见。
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那个她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宗门,才是她在这偌大三界唯一可以栖身的地方。
玄灵宗灭,她便再也没有家了。
“恕我无能,这件事,爱莫能助。”
琉璃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晚笙的院落,只留下晚笙匍匐在地时微微颤抖的双肩。
她已经尝试着去理解为人母的心情,却也明白自己该遵守的底线。
从晚笙的院落出来,天已暗了大半,她漫无目的地在沈府游荡,却找不到归处。
府里的弟子很快换了一波,绿意又被安排去了潘府,这偌大的沈府,除了晚笙,她所熟识的竟就只剩无话可说的祝楠石一人。
不知不觉中,她竟又转到了衔珏的院落。
她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却如何也找不到迈进去的勇气。
她不知是该进去通禀不去了,还是该义无反顾地同他一起去魔界,或者她本身就没想好。
“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不知何时,一身雪衣的衔珏已越过翠嫩的竹林、步至她的身旁。
“嗯。”
琉璃倔强地点点头,觉得此刻反悔着实有些拂面子,干脆应了下来。
衔珏抬眸望了眼天色,嗓音夹着些威慑。
“时候还早,不过我愿跟你去是有条件的。”
衔珏冰冷疏离的言辞立马吸引了琉璃的注意,她微微仰头望着衔珏立在黄昏下周身泛起的光华,他像是又恢复了初识时高高在上的师尊模样。
“我只带你去魔界,之后的行动全凭你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手。”
衔珏背对着琉璃负手而立,方才半束的冠发已全部整齐地梳起,用木簪束成髻,一身利落的雪色劲装,英姿勃发。
他在划清界限。
突如其来的陌生感像是利器划开心口,琉璃心底一阵不适。
明明方才还那么热切,如何听了她几句吐槽便像个生人似的?
他既不愿与她共担,又为何要陪她跑一趟?
难道她在他眼里竟是那般不堪一击?
琉璃少见的自尊心被莫名激起,她紧握的双手在胸前抱臂,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行啊,那就一起去,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要救谁?”
衔珏却似乎并不被她的大言不惭所震慑,只略略撇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地从她身前经过,淡声发嗓。
“子时三刻准时在此处出发。”
琉璃紧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像是被他满不在乎的态度刺痛,赌气般朗声道。
“谁不来,谁是猪!”
可直到看着衔珏雪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竹林的转角,琉璃那股强撑的气焰才如泄气的鱼鳔般瘪下来,她丧气地一屁股坐在小径上的冰凉的石板路上。
初春的晚风还夹杂着阵阵料峭的寒意,扑在身上,像是穿着潮湿的衣物般凉意刺骨。
琉璃坐在原地打了个寒噤,却失去了移动的动力。
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她的精神着实有些萎靡,在神经略略有些放空的间隙,她又想起了阴姬。
她们的相识,还是在五百年前,琉璃还是个孩童的时候。
那时她在修炼上的天赋还未被发觉,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淘气包,时常惹怒长老,整夜整夜地被罚跪在玄灵树下面壁思过。
玄灵树冰蓝的枝叶缀着灵光,夜风一吹,荧光浮动,从远处看是要比星空更璀璨绚烂的存在,可在这绝美的玄灵树下,晚风却是格外刺骨,时常将她白嫩的小脸吹得彤红。
守夜的玄女虽然忧心,时不时来看看她的动静,却也不敢违背长老的意愿,给予她灵力的遮挡,她就那么在寒风中苦熬着,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
直到有一夜,在最寂静的夜深人静之中,一道温柔的歌声传入琉璃的耳畔,宛如无边黑暗之中天边乍开的第一缕曙光。
她从未听过那般动听的歌声,像是百灵的呢喃、海螺的回音,每一个音节都像有生命似的抚慰着她颓丧的心境与疲惫的身躯。
每每听完,她都感觉浑身舒畅、活力满满。
自那之后,只要她被罚跪,都能在深夜听到这歌声。
她曾向管教的玄女与同伴询问,是否有在深夜听到歌声,众人皆一致摇头,好似这歌声只有她才能听到似的。
她开始不住好奇,这歌声究竟出自于谁?
直到又一日,她在玄灵树的树身看到一个正在轻声哼歌的白色灵体。
她长得并不漂亮,小小瘦瘦、皮肤白得像雪,如瀑的头发落在肩上,身上套着件宽大的白衫,像极了玄女在恐吓她们早些睡觉时讲的幽灵鬼怪。
她说,她叫阴姬,生前是只妖。
如今虽已然身死,却还留有一缕残魂依附于玄灵圣树苟延残喘。
可琉璃并不怕她。
因为她会温柔地对她笑;会轻哼着歌哄她睡觉;会与她讲很多好玩的;会用枯萎的枝条编许多小动物逗她玩;会耐心地听她讲完每日身边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