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焚永痕(13)+番外
少年突然抓住他缠着留置针的手腕,汤匙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后天我来接你回家,你答应要教我弹完那首曲子的。"
沈堰秋望着窗外一棵银杏在风中摇晃,新叶的脉络像极了贺垍远掌心的纹路。他忽然想起昨夜在护士站偷听的对话——"边缘型人格障碍伴随重度抑郁,建议尽快转诊伦敦的专科医院。"
沈堰秋:嗯,你好好考试,明天就别来了,后天我出院,你来接我回家吧。
贺垍远听到之后就很高兴,一直在笑,要走的时候,沈堰秋把他叫住了。
沈堰秋:“贺垍远”
他笑了,笑容有些悲凉,皱着眉,眼里的悲伤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没什么,快回去吧。”
他当然想和贺垍远在一起,但现在他生病了,需要一些时间,所以请让他撒最后一个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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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的收卷铃响起时,沈堰秋正在撕碎住院手环。塑胶碎片落进装满旧物的纸箱:第37张未完成的贺垍远速写、高考前夜海边捡的贝壳、还有那把刻着某首歌前奏的吉他。
"病人中午就出院了。"护士将注销的病历本扔进回收车,"说是家属接走的。"
贺垍远站在空荡荡的病房,监护仪插座上粘着片银杏叶标本,叶脉间藏着极小的钢笔字:"2024.3.21"。那是他们初遇的日期,此刻正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他疯了一样冲回别墅,地下室的感应灯次第亮起。踹开尘封的画室门时,四十三幅自己的肖像在防尘布下凝视着他,最新那幅的颜料尚未干透——画中的他正在地理试卷上描摹伦敦地铁图,铅笔尖指着国王十字车站的坐标。画布角落有一行未干的小字:"等我能分清现实与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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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等舱的阅读灯在戒指表面烙下光斑,沈堰秋摩挲着蓝宝石戒面内侧的刻痕。空乘递来的毛毯带着陌生的薰衣草香,让他想起贺垍远校服上永远洗不掉的雪松气息。
治疗同意书在膝头沙沙作响,"记忆干预治疗"的条款像蜘蛛爬满纸面。他忽然扯断项链,将挂着戒指的银链塞进呕吐袋。当飞机遭遇气流颠簸时,他摸到口袋里那片银杏叶——上面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钢笔字写着"2024.3.21"。
舷窗外云层翻涌如被撕碎的画布,他想起初遇那天的画。贺垍远站在逆光递给了他一个苹果,当时自己正用刮刀将钴蓝色颜料甩在画布上,像在给天空制造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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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垍远在暴雨中砸开所有沈堰秋可能去的地方。琴房的施坦威钢琴蒙着灰,琴键夹着半张未写完的乐谱;画室的地板上散落着伦敦地铁图的碎片;就连阁楼的老衣柜里,都塞满了给他买的未拆封画材。
留学中介的监控视频里,沈堰秋正在填写签证表格。工作人员说"他坚持要最基础的保密条款",屏幕里的少年签字时笔尖停顿了三次,最后把"紧急联系人"那栏涂成了黑色方块。
别墅警报器突然嘶鸣,贺垍远冲进卧室时,发现沈堰秋的枕芯被割开了。羽绒絮里埋着个铁盒,装满沾着颜料的吉他拨片——每片背面都刻着日期,最新那枚刻着高考前夜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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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想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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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结束之后,为了让他更好的养病,西索给他换了个地方住,沈堰秋忘了很多事情,但是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看着手上的戒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圣保罗大教堂的钟声惊起白鸽,沈堰秋站在泰晤士河畔,看着无名指上淡得几乎透明的戒痕。八年来这个银圈如同顽固的诅咒,即使用油画刀刮蹭到渗血,第二天仍会完好如初地浮现。
"今晚住河岸那栋老房子。"西索突然出现,黑色手套捏着黄铜钥匙,"那里视野适合画泰晤士河夜景。"
钥匙插入锁孔时,铁锈簌簌落在沈堰秋的帆布鞋上。门轴转动的吱呀声让他后颈发凉,仿佛推开的是自己尘封的颅骨。玄关镜里,他看见二十五岁的自己与十七岁的倒影重叠,镜面裂痕正好横贯那道戒痕。
二楼画室的门卡住了,沈堰秋用肩撞开的瞬间,松节油的气息裹着尘埃扑来。百叶窗漏进的光束里,未完成的油画《苹果与少年》正在霉斑中苏醒。画中人的校服第二颗纽扣反射着银光,让他想起今早便利店店员胸牌的反光。
当指尖触到生锈的美工刀时,沈堰秋的太阳穴突跳起来。刀柄缠着的浅蓝发带褪成了灰白,却与画中人校服领口的颜色严丝合缝。窗外突然掠过救护车的鸣笛,与记忆里某个雨夜的警笛重叠,震得他撞翻了颜料架。
晨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油画表面织出蛛网。当看清那幅《燃烧的钢琴》时,沈堰秋的呼吸卡在喉间。画中少年背对他的身影正在灰烬中转身,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折射着八年前的月光。
那一瞬间,看到那幅画,这些年来一直让他困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踉踉跄跄的去翻桌子上的东西,橡木书桌的抽屉卡死了,沈堰秋用油画刀撬开,泛黄的速写本雪崩般涌出,某页夹着干枯的苹果花——花瓣上的墨迹写着"HJY",正是他戒痕处时常无意识摩挲的字母组合。
陈年速写本第37页夹着半张火车票和所有的照片,他瘫倒在地上,回忆不断在他脑海浮现,他的头痛到快要炸开,止不住的呕吐,眼泪也一个劲的往外流,就在这耳鸣中,想起来了,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已经八年了,他好像没有勇气去找贺垍远,或者说是底气。对方会不会已经有了新的恋人?会不会已经结婚?他或许早就遗忘了自己,而他却才刚刚想起那段与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