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如新(60)

陈乔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还是想不通陆随风怎会留着这样一件丑衣服。

陈乔调整了袖口和衣摆，让校服看起来更平整。

估计陆随风真的挺喜欢这件衣服，十多年过去这校服仍然平整如初，衣服上还有一阵若隐若现的香味，看样子是经常打理的。

陈乔只试穿一下就脱了下来，仔细将校服恢复原样，却在整理袖口时发现袖口上有一行黑色的小字。

因袖口是深蓝色，黑色的油水笔迹不慎明显，起初陈乔并没有注意到这处细节。

陈乔拎起袖口，看那行黑色字迹经过年岁的洗礼早已斑驳不清。

高中时候正是少年少女急于彰显个性的年代，学校却偏要压抑他们的天性，给他们套上一样宽大不合身的丑陋衣服，学生碍于学校的威严不敢不穿，却也总有一些爱美的男生女生在校服上涂抹上一些精美的图案或者写一些中二的标语。

陈乔不喜欢好好的衣服上被乱涂乱画，更不喜欢自己的衣服被随便什么人拿错乱穿，所以当时他的校服统一都是在袖口用黑色水笔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姓名与班级。

不曾料想陆随风也有在校服上做标记的习惯。

陈乔仔细辨别着那已经褪色的字迹，根据残留的黑色按照字体去辨认每一个汉字。

“陈乔，高三（23）班”

陆随风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他忙打电话回去，陈乔倒是很快接起来。

“忙完了？”

陆随风“嗯”了一声，听他那边似乎是在路上，问道：“车修好了？”

“修好了，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店里。”

陆随风知道他在开车，怕他打电话分心，问了两句就准备挂电话，倒是陈乔突然叫住他。

“我到你家顺便给你带了两身春装，回头给你送去。”

陆随风好似完全没想起来他衣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听了这话也没放在心上，只再嘱咐了陈乔多穿件衣服御寒。

陈乔应下，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目光在副驾上那件蓝白相间的外套上停留片刻，旋即转向前方。

说是大约一个小时到，路上意外遇到事故堵车，陈乔给陆随风发了消息说明情况，怕他等的着急。

真到店里时距离两人通话结束已过两个半小时，本来正巧能赶上饭点，这下到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陈乔下车将带来的衣服都递给前来接他的陆随风。

陆随风随手接过衣服，也没看，只关心陈乔饿不饿。

陈乔摇头：“在服务区吃过了。”

陆随风不赞同看他：“我再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了。”陈乔拉住他的手腕往楼上休息室走，“我有点事和你说。”

见陈乔面上神情很是正式，陆随风只好先跟着他上楼。

楼上休息室新添置了一张双人床，一个新沙发和小茶几，还没来得及装衣柜，陆随风便将手上提着的袋子放在沙发上。

陈乔坐在沙发另一头，有些疲惫的靠在沙发靠背，抬手捏了两下山根。

陆随风走过去想要替他按按，陈乔止住他的动作，抬抬下巴让他也坐。

陆随风不明所以，倒也照着陈乔的意思坐在旁边。

陈乔的目光落在纸袋上，眼神里的情绪有些复杂，陆随风一时不知他是在想什么。

“怎么了？”放缓了声音，陆随风右手抬起捏了捏陈乔的耳垂，他最近尤其喜欢这个动作，有一种别人都无法企及的亲昵。

陈乔将目光收回，细细打量陆随风，从他的鼻尖巡梭至双眼，再向下划过高挺的鼻梁，略显薄情的双唇。

陆随风以前从未关注过自己的外表如何，只一直听徐思思讲他长了一副好样貌，但年幼时疲于生计，自卑自惭便将他压的矮人一头，自是觉得自己样样不如人。后来三番五次被人堵在家门，更是不得不佯装强硬，整日阴郁不合群，脸色也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直到现在也还常常不经意间冷了脸。

和陈乔在一起后，陈老师是个精致的人，每日精心替他装扮，连一向迟钝的小王都曾夸过他越来越帅气，也渐渐让陆随风在陈乔面前拥有一些自信。

可现下被陈乔这样仔细盯着，陆随风也难免心里生出一份忐忑，疑心自己今日打扮是否不合适。

好在陈乔并未打量过久，很快就将目光移开。

陆随风正要松口气，就听陈乔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吗？”

那口气顿时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陆随风小心睨着陈乔的脸色，但见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不对。

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陆随风斟酌着轻声“嗯”了一声，仔细听这个“嗯”字却自有深意，乍一听像是第四声，尾音却偏偏略微上扬，有些表示疑问的意思。

倒是难为陆老板一个粗汉子发出如此一波三折的语气。

陈乔好歹当了几年老师，一眼就能看出他这是心虚的表现，似笑非笑的看向陆随风：“嗯是什么意思？记得还是不记得？”

陆随风不曾想陈乔会追根究底，硬着头皮不回答，以他对陈乔的了解，陈老师不是那般会让人为难的性格。

可这次他偏偏估计错误，陈乔没听到他的回答，竟一直盯着他，似乎非要从他口中得出一个答案不可。

陆随风无奈只好说：“记得。”

“哦。”陈乔终于收回那令人胆寒的目光，却又接着问：“那你说说，我们为什么分手。”

这下更令陆随风吃惊了，陈老师今日怎会接二连三地问出如此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