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不二臣(13)
林言有心与他交谈,可贾环不怎的答他。半字回一句,林言接不下话,慢慢也止了声音,只好小心观察其他,盼着能寻个新的开口,不叫这儿落了空地。可贾环却好似全无此意,只怂着肩膀,使胸膛做个窝,倒真合了凤姐先前的话,好端端一副丧气。
人家自有人家的父母教训,况且正经的哥哥姐姐在旁,他若多嘴,还恐怕又被人说是‘爬到头上去’——想到这儿,林言摸摸鼻子,再不吭气。
茶自然是好茶,只是还不至特特请来吃的地步。黛玉搁下杯子,晓得醉翁之意,便与凤姐笑道:“你这茶我吃着喜欢。”
“难得你一句夸奖,回头叫人尽送你那儿去。哎,也怪我眼皮子浅些,寻摸出点东西,却在这正燥热的时候巴巴请你们过来。这会只管叫你们好吃好玩的,回头可别告我的状去。”熙凤笑得喜气洋洋,又招呼丫头拾出许多玩意。
黛玉因再没听见林言声音,这会便回身去跟他说话。可巧宝钗稍感倦怠,见她俩要说话,便叫贾环坐过去接着玩,自己与他换了位置。坐下也并不张扬什么,只自己捧一盏茶慢慢喝。
这房里有一只樱桃红的方口琉璃瓶,叫太阳光一照,赤艳艳便返到人脸上去。黛玉抬头瞧一瞧,跟宝钗道:“你往里来坐,这光晃着,仔细叫人眼疼。”
宝钗于是又往里侧一侧,见她姊弟俩一并扭脸看她,倒是笑,三个人于是也热热闹闹,寻些典故名句相互取笑答话。
宝玉原也玩着,这会见他三个又聊的开心,便也不管着什么,撒手要偎过去。黛玉看出他的意思,只笑道:“你正掷个骰子,数不出‘幺二三四五’,偷听我们说话做什么?”
“你们说话不收音,不怨叫我听去——好弟弟,那话头先与我留一留,我想着一个典故,待会说与你们。”
“二哥记得典故多,这时派出一件,还需我特意留话?”林言见他掷个五点,却笑道:“二哥赢了,可该讲给我们听。”
又是热闹一气,散了时热气正去。黛玉与林言一并走着,却问他:“从前不见你怎的做赶围棋的游戏,这是哪里练出的眼力?”
“不是哪里练出的眼力,只是向涛告诉我一个窍门儿,我不玩,只当个话头说去。”林言唯恐姐姐觉得他虚度光阴,当即表明忠心。黛玉见他这样儿,单指戳一戳他的眉心,却道:“谁不准你玩去,我先与他不肯的。你平素我皆看到眼里,用功过头,没得读作一个呆子,我可不愿意你。”
林言早乐得跟黛玉分享新结识两个朋友,这会听得黛玉担心他,便嘿嘿笑起来:“姐姐别担心,向涛跟谦时来得勤,师父都懒得说我们哩。”
黛玉听他这样说,才稍微放下心。
“哎,咱们先回去。”她牵了林言,心里没来由又想起今吃的几杯茶,想起匣子里的书文,想起那只方口琉璃瓶。
第8章
躲清凉半耳虫鸣
街市如煮水般沸腾着,一个水泡破了,炸出一句吆喝。又一个水泡破了,打里面钻出一辆马车。
只是这马车是静的,马夫不吭声,把马鞭握在手里。马也不吭声,喘着鼻息,蹄子踏地,尘埃四起,把一笼烟送到另一笼烟里。
在这样的静谧中,唯有车轮咕噜噜滚动,给这无声的整体造就一点颠簸。车帘被显出波浪的纹样,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人在窗口坐着,车厢上那枝枝桠桠的松纹竭力伸展,不细瞧却像是从那人身体里长出去。
尘土落下,侍从也下地,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粗粝,好像是从戈漠的石头深处现钻出来的。
“老爷,到了。”
“嗯。”这一声却像是风,戈漠里的风,呜呜隆隆,伴随着沙子和寒冷。
车上先踩下一只暗纹方靴,继而眼睛要向上很久才能看到腰际。此人好像是马车里倾斜出一座陡峭的山丘,约莫四五十上下,这期间的数值很模糊,好像四十整可以,五十九也说得过去。
说是五十九岁,是因着他穿一身熟褐领袍,典型的方脸,粗黑眉毛,眉梢眼角带着思虑过重的老态。那眼纹水波一般,叫他眼睛也柔和下来,只是中间的鼻子却是过分的高了,如一道石壁截断水源。
他进去府邸,越过其中仆婢,踩碎一地影子,无视枝叶乱弹。
“父亲。”
迎面走来一个青年,是同一个墨客写出的撇捺,只是皮相更整洁些。
于是五十九的人却露出四十岁的笑来。
“怎么只有你,你弟弟呢?”
“向涛在舅舅家里。”青年也笑:“他找时表弟去了。”
“是找时哥儿,还是找他那个斐府里的小兄弟?”秦将军哼一声,也不责怪长子替弟弟遮掩。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到书房,门关上,彻底隔绝外面的尘烟。
“你舅舅早就打算好,等时哥儿七岁生辰一过,就把他送到京塾进学。我看啊,也把你弟弟一并送去,也好约束一二。”
“刚新交一个朋友就得读书去,向涛恐怕不愿意。”
“管他愿不愿。”秦将军拍一下桌案,眼波却笑开:“他不愿也没办法,那林公子拜了斐自山,若回头一并上京塾,斐先生非得追过去砸了京塾的招牌。”
想到那老先生气急败坏的样子,秦大公子也咧嘴,好像看到极有趣的事件:“斐先生哪里肯。”
“收年纪这样小的一个徒弟,不就是奔着收山去的?”秦将军皱着眉笑,末了发出一声似叹气的呢喃:“京塾算什么,国子监也只是中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