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不二臣(227)
说所谓师徒父子,他小徒弟与林府有缘,他这个师父许多年也是见着两个小的长起,斐府怎么不算林姑娘的亲?
见荣国府犹有话说,老先生也嘀嘀咕咕。
“你府中这会不忙乱着,分出心思筹备婚事岂不费心?”
他好像话里有话似的,来做说客的心里便猛打个突,一时便也泄了气。
这好像抢孩子一样的行径自然没有道理,偏斐自山这会也学会伏低做小,捏着鼻子道:“贵府里当然是一心为着外孙女,只请也可怜可怜我家也是一般的苦心,且不是将姑娘藏起来,你家老祖宗也不是见不到外孙女去......”
前一句话戳了心底痒处,赶巧淮安王府里送来予林姑娘的东西到斐府,眼见着‘王爷亲家’认了这件事,那心里七上八下的贾府族人便顺着杆下来,只道多劳斐府费心,又说还请早些送姑娘回府里去。
斐自山难得给个好脸色,笑呵呵应着。
——早早送回府里去?这当然可以,林家的姑娘,当然要从林府里嫁出去。
眼下已经将到七月,婚事定在林言及冠礼之后。届时取字成家立业,他这最小的徒儿也已彻底成人。
斐自山有些感慨,送走来人,起身从书架隐蔽处摸出一本旧书,书里端端正正夹着一封信。
信里写了两份字——斐自山原本打算以师父的身份给徒弟取字,又想着收了林家的姑娘为徒,便也在她出阁时取个正经字。
再收一位资质出众的女徒没了指望,身边倒还有个小徒。可这会,斐自山手中的两张泛黄的纸页顺着时间流淌到今天,未被书虫啃咬,却纤薄如蝴蝶的翅翼。
信的末尾署了一个名字,只是不知当年提笔时用了多少笔墨,才在这时候仍然墨字如新。
林海。
去芜存真,出言必慎。留给两个孩子的祝愿,隔绝许多年时光,终究要落到命里去。
他可能真的上了年纪......斐自山暗自想着,一滴水浇灭胸腔中沉甸甸泛起的苦意。
老先生彻底不顾脸面一回,却真切把林姑娘留在斐府里。然而他自己可心的徒儿却做了赶不走的猫崽子,三五不时就打着看望师父的名号回来一次。
斐自山没觉得‘回来’一词有什么不对,但很不满林言这般沉不住气。只是小儿女家的事情,满府里只他这一位老先生看不过去。
可今日却是早过了林言往常会来的时辰。
皇上为这一场婚事存下嘲讽,真正大吃一惊的却是太上皇。他本以为林言是有什么位极人臣的野心,这会看去却是只要共沐白雪的痴人。他俩也彻底看清林言不能彻底有个确切的阵营,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便是林言心里的‘真’。
为了不扰乱‘规矩’,一对父子难得在这一事上有了共识。只是在外任的意思宣扬出去之前,太上皇还是将林言招进宫里。
这段时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太上皇也咳得狠。他贴身的内侍在林言身后把门关上,一片昏暗中,林言拜了声万岁。
太上皇笑起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叹息。
“所谓万岁,不过是骗人的罢了。”皇上咳嗽一声,招手叫他过来:“林爱卿——”
他总是叫林爱卿,哪怕林言一早就改林为沈。
“如何?这莫不是得你心意的称呼?”太上皇看着那年轻却缄默的脸,满脸的‘计策’都堆在一起。
“你是个聪明人,可惜朕的孩子们却不够争气——有能者心思太重,心思轻的又无能,都不是朕看好的储君。可是朕已经老了,眼睛花了,再搭不起十石的弓,昔年马上驰骋,如今只剩下赏的份儿。”太上皇轻轻叹息:“朕忙忙碌碌一辈子,自问算得一句勤政。可这江山却算不得海晏河清,到了垂暮之年,更找不出合格的储君——唯这江山依旧是万万年的光景。”
“前些年,朕未尝没想过还政于君。可你也看到了,他自有自己的痴聋主意。所以,朕招你来——”看着林言,太上皇忽然大笑:“若你是朕的儿子,只怕朕最看不上的就是你——儿女情长,堪为一介情痴!当真糊涂!”
然紧接着,他的声音又和缓下来。
“可你不是朕的儿子,你是朕的臣子——既有才能,又父母族人无依,更兼一副柔软心肠。只可惜生得太晚,与朕做不成一世君臣。”仿佛呓语似的,太上皇的声音降得更低:“但朕的孙辈可以,四皇子聪慧,是朕最看好的一个。”
林言没有说话,他知道太上皇下定了哪一种决心。
他的政治愿望将在孙辈身上再一次续命。
而林言就是太上皇择选好的匠人。
有一封早已写好的圣旨落在林言身前,系紧的绸带仿佛扣住某些人的命门。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朕?又或者没什么请托想求朕?”
林言思索一下,只道:“在北阆城,您已经给过答案。”
当年抗旨也要守住北阆的皇子,在今时反用那北地做了筹码。
人心会变,即便这时答应,将来之事又如何应承?
太上皇一怔,哈哈大笑,地动山摇。
“好啊,好啊。林爱卿回答甚合心意,既然如此,朕再告诉你一件事。”
“为君者,大多不会喜欢比自己更聪明的臣子。那般仁君是少数,可惜无论是朕还是旁人,都不在其列。”
林言抬头,一只砚台抛来,墨黑染了朝服,皇帝的面孔和声音具隐没在光中。
“走吧,到时候带着你新婚夫人一起。朕相信以你的能力,知道应该在何时动用这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