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不二臣(271)
一开始没人将这征令当真,可林夫人却很认真地,跟她们说外面多么喜欢那些纱绢,说她们为淮越立下了功绩。
张老板的人的‘功绩’刻在石碑上,她们的功绩融在淮越里。
“但想着他们的名儿,凭什么......”不记得是谁,忿忿地念着心中的不平。而林夫人依旧笑得和煦,她说了一句秘语。
她说石碑也可以倒下去。
眼前半掩半卷的帘子越来越近,打头的一个女人样子很熟悉。曾经她带着孩子,与丈夫坐在田边一起吃一碗肉,这会却踩着学塾的地,眼见着就要教导别人去。
她摸摸自己的心口,每一次跳动都像打格子时引出的绳结般结实。
一只格子一个结,紧实的绳结却汇作轻盈飘渺的纱衣。女人有些担心帘子后面站着一位官大人——虽说来迎她们的姑娘说,这里今天只有林夫人在。
她屏住呼吸,第一个进了屋子——
竹编帘子打在门上,脆生生弹开,发出积年累月的干枯声音。同样是方方正正的屋子,窦止哀这边却是昏暗、逼仄些。
他抬头,样子难得有些愣神。
“你怎么来了?”
“担心师兄缺衣少食,来给师兄带些酒饭。”林言没叫文墨跟着,只自己拎着食盒进来。
“来者是客。”窦止哀笑一声,说话却很不甘心似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住处的?”
“师兄大度,留下许多线索。”林言拿出一只窄口瓷瓶,窦止哀期待地看着他倾倒的动作——
“怎么是茶呢!”
“我稍后还有公务,师兄多担待。”林言咧着嘴笑,却是叫窦止哀气闷。
“你也是学了坏处——不过能查到我,也算是你的能耐了。”他说到这,自个又笑了:“不过你来这边任职时候不久,威望倒很够用。”
“师兄客气,那几个月的牢狱,也不是白待的。”林言话里有话,额外刺了窦止哀一句。窦止哀想到一开始是自己把林言‘卖’给太上皇,不自在地捻捻胡子,把脑袋撇开,但嘴上还硬着:“你还不谢我?不然随着现在那个一条路走到黑,站错了队,看你怎么看顾林家呢。”
林言眉毛一挑,冷声道:“生死之际我亦有感触,师兄还是别自贴金了吧。”
窦止哀不说话了,而林言到底不是来翻旧账的。他把点心匣子也一起拿出来,苏州样式,是窦止哀在林府住着那会常吃的。
老师兄本就有愧的心更加瑟缩。
“......这指定不是你自个的心思。”他挣扎出这一句,以示自己抵抗到最后了。
林言咧咧嘴,对黛玉轻易把老师兄拿捏住有些得瑟。
“师兄吃吧,咱们师兄弟的,也难得这样对坐闲谈了。”
“真的是闲谈?”
点心一个接一个塞下去,难得窦止哀口齿还清楚。他把最后一口吞下去,传进林言耳朵里好大一声‘咕嘟’。
眼前的茶水斟上,窦止哀端着杯子却没喝。那一口点心整个吞下去,喉咙里好像被人掐着似的堵得疼。只是被人掐出来的疼是外界来,现下的疼却是他自己造出来的。
“若谈正事,也要等师兄酒足饭饱以后。”
“你又没给我带酒。”窦止哀永远在挑剔这样完全无关的小事,但也永远不在乎这样的小事。他最终喝了林言带来的茶,甚至这茶都是当年一般的泡制手法。
“师兄,淮越现在正往好处走吧?”林言的声音软和下来,方才分毫不让的尖刺收敛,一瞬间又回到当年苏州。半大少年温温柔柔,谦逊顺和地听师父师兄的嘱咐。
不过更听姐姐的话就是了。
窦止哀啧一声,只觉得孩子越大越不讨喜。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林言此时的能力,淮越变得越来越好了。
他的故土......
窦止哀望一眼窗外,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清朗的冬日晴空。
“我倒是往那边看过,路也铺齐,田也种得。等到再过几月,还能再收一回吃食呢。”他下巴上的胡须跟着铺开一个扇子样的形状,飘飘悠悠都是主人心里的轻快。
“师兄看得哪边,东边?”
然而林言却太不识趣,窦止哀嘴一搭,再一次确信师弟长大后实在不讨喜。
“师兄果然是遵照太上皇的意思来的......”林言叹了口气,他大概猜出那边有什么,可是见到窦止哀,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一句:“与我难道就没有一句嘱咐么?”
年轻的面容经历一番辛苦,这会看去瘦下许多。眉宇眼神经历世事磋磨,可一双眼眸仍坠着寒星,顽固地不叫其彻底坠入漆黑天幕。
窦止哀的喉咙滚动一下,方才噎压的疼痛回归,他不知道自己这时的神情算不算得上‘怜悯’。
“没有,言儿,你只要一贯按照自己心中的道走下去......便是了。”
窄口瓶渐渐空了,茶水冷下以后更多几分苦涩。窦止哀在对面嘟囔冷茶对老人家不宜,林言没吭声,出声叫文墨把煮茶的炉子抬进来。
这回窦止哀实在摸不着头脑了。
“你想问的,我是决计不能说。你带来的是茶,这会也灌不出真言——”他叹一口气,又开始往嘴里塞点心:“师弟啊,你不会真的来寻我谈天的吧?”
“也算是。”林言看着窦止哀把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去,早有准备般在方才的食盒里拿出一盒新的。新茶新点心摆在桌上,掩耳盗铃般当方才的时间不存在一样。
“师兄出身淮越,而我资历尚浅,所能仰仗的自然只有师兄你了。”
“我看你不是样样筹备得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