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不二臣(280)
只是难免心焦眼红又忌妒。
杨治中好像对个别同僚的心思全然无知,他跟另几位大人道了辛苦,自个转着往沈州牧那边走。
也是做父亲的人了,细说怎么会被小辈吓住。可等杨治中余光见到人影退下,知道这屋里又只剩下他跟沈大人时,还是禁不住屏气,一颗心拳拳砸着胸口的骨头。林言方才已经忙过一阵,这会好不容易得了喘气的当口。他端坐着,手里正端着一盏茶,喉咙慢悠悠地滑动。
杨治中是为禀告消息来的,这消息也是沈大人叫他查的。他始终惦记着林言的担保,再说起话来却腰杆挺直,好像林言的空口就是什么一言九鼎的保证。
他家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勉强说起,老小四口人,叫人家在心里兜转几圈也不妨事。一旁桌子上还有热茶,林言叫他随意坐下,却并不急着问询南边的消息。
可杨治中太惦记此事,他也把茶杯端在手里,舌根压一下,问道:“大人,您可收到什么京里来得消息?”
“京城路远,哪里这样方便。”这并非林言的搪塞,他是最不愿意在这时候做个睁眼的瞎子。京里贾妃在此时薨逝已经是意料之外,他甚至不敢说此事和南边有多大的联系。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荣国府那边定然不能在这片风波里浪平船稳。
“大人勿怪,我也是发了急。”杨治中叹气,他知道林言惯是脚踏实地。尤其如今学塾走上正轨,商路开辟,张老板眼馋却愣是插不进手去以后,更知道林言心里有缜密主意。可这一回并不是淮越一地事,细说来许多年过去,淮越没人发觉异样,等到将来恐怕都要落下一个失察的罪名。
林言正想着心事,这会见杨治中追问,便道:“杨大人,你也知此事厉害。南边的蛮族虎视眈眈,不可随意敷衍。可若是提前声张,难免又叫百姓惶急。如今眼见就是年节,又如何动得民间心气?”
“大人如此话,下官自然也知悉......”杨治中手里的茶泼洒出一些,他便把杯子搁下,暗暗袖起手,袖口便带上冰凉的湿意:“可是若南地边城不在,淮越就成了直面蛮族的城池,到那时候——”
“便是此事,轻易说去,又有几人能信?蛮族多年打不过来,百年来边城坚如磐石,莫说我,平平叫大人听去,难道就会立刻着急?”林言说到此,语调陡然一沉:“且正当紧的南地边城都未上报,你我报去,难道是明说那边失职?”
林言不好跟杨治中说太上皇的事,若不是一个人办不成所有事,他也不想把其他人牵扯进来。府衙里其他人说的不错,林言这样重用杨治中,其中便有他家利害简单,与岳家也不算亲密的原因。
而且,此事与旁人说都有泄密的可能,唯独对杨治中是一次立功的良机。
蒙白的窗户上面,没来由映了一朵花的虚影——一颤一颤的,也不知是正随着风招摇,还是压根就撑不住落下去。
贾妃的事是一个前兆,京城的皇宫一定发生了什么。林言双手交叠盖在眉骨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彻底融入阴影。
窦师兄是什么时候来的淮越?
心里揣着千百疑虑,但杨治中还在眼前。林言因为自己的隐瞒对他有些愧疚,这时更不愿叫他更多劳心。
“大人,下官如今唯有这一事不明——您分明预测南边异动,如今虽说还平静,可万一之后暴起战事,被打个措手不及,岂不是要落下失责的罪名?”杨治中盯着林言,他一点也瞧不出那阴影里的情绪:“即便不叫百姓知道,但府衙中总要早做打算。”
“淮越人困兵疲,即便准备,难道还能置办新的兵马甲衣?”
林言一句话叫杨治中哽住,他晓得如今叫百姓过个饱暖的年节已经是幸事,实在拿不出额外的钱整顿州兵。而林言这时又放软语气,他猜出一些太上皇在这件事里的主意,虽不好跟杨治中明说,却也郑重道:“大人不必担心,上头自然也知道淮越的情况,若我没有猜错,只怕有一队精兵正往这边过来。”
“大人?”杨治中一惊又一喜,好像画靶射箭,又好像他本心也期待如此。这时候还没什么凭证,他却已经不自觉往林言的观点上靠过去。
这也不是忽悠人,林言对自己的推测几乎十拿九稳。只是林言仍然在心里叹气,暗道管束自己的命官莫非是打了瞌睡,不然怎么在自己的命书上留下这样多的昏黑?
这一段时间还偶尔下雨,冬里水汽也算充足,坠在屋檐上,雨粒子像倒悬的星。这星好像也偷听秘语,但太沉重,于是撑不住跌碎在地。
但这样的的星时刻跟着他们,不止听那不可声张的秘闻,也听彼此的低语。
黛玉、林言都对淮越有特殊的感情。
苏州、扬州是家。京城也是,只是住得最久,也留下最多苦痛。而遥远的淮越没人识得,褪下身上的壳,一门心思做事反而好受。
院里在冬天,花却宛如开在春日。黛玉莫名担忧这是透支了春时的气力,但转念一想,道总有人一年四季都是好兴头。
这会不在屋子里,两人并排在后院里走着。当初立了大功的菜蔬还留在那里,骄傲地与花草分享同样的光束。黛玉没说话,她的眼睛却不自觉随着林言飘飞起来的发带移动,飘飘忽忽的好像儿时记忆中帐子的边角。忽然探来一只手,佛奴就这么进来了。
黛玉已经许久没叫过‘佛奴’这个乳名,盖因只觉不再靠神佛保佑。
那帐子里的手和伸进帐子里的手都在摸索,而今还紧紧牵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