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不二臣(317)
为了四皇子,这时候正好把遗诏拿出。待到那时朝中自然有适当的罪证配合,可若是边疆的秦将军知道......
林言握着黛玉的手,扣在匣子上的指骨泛着僵白。
——若是秦将军晓得三皇子有恙,他又怎么肯护佑边境?
尤其眼见开春,又到了南地蛮族虎视眈眈的时候。
“那封圣旨不能动。”
这声音是从另一侧传来,林言垂头,半角微光点亮黛玉的瞳孔。她没有看向林言,只定定望着前路。车帘垂落,又变作瑟瑟竹林,昂首挺胸,在圆月下对着寒云。
天彻底黑沉下去,浓云未散,层层堆叠,京城高楼都融散在这夜色里。北风卷起尘土,把最后痴缠在枯枝上的叶子截留,似剜下一块血肉。那已经落尽叶子的树影萧索,无论在王府还是深宫,都是一应的干瘪,作了梦里纠缠的鬼物。
林言甚至来不及更衣沐浴,如今皇宫甚至没有‘接受觐见’的新君。
“九岁?”
“三皇子年岁也只跟昭昀似的。”王妃留黛玉在房里,对外只说这是她们娘俩的事。如今淮安王府更是静寂,不止因为林言回归,也因为另外一人的死去。
“可惜。”王妃笑着,怀里的猫咪咕噜噜抓咬着她的腰系。
“您说二公子?”
“太上皇临终帮我做了件好事。”王妃一迭声叫黛玉垫补肚子,念叨淮越遥远,这样赶来只怕几天都歇不过气。她提到太上皇却令黛玉惊异,静默半响,还是问起至今拢在王府上空的沉云。
“王妃应了太上皇的什么事?”
“对,我答应了。我答应用上淮安王原本在军中的威望,这些年的旧部还没有忘记旧事。”王妃的言语不似往昔,她似乎太欢喜要把自己的事告示黛玉。她的身影在黛玉眼中放大,那一张苍白的脸,退了簪饰,耳上已经很久没有耳坠的印痕。
宛如闪电划破当空,黛玉看着王妃的侧颈,低声道:“那王爷......”
“他自然知道了,可他已经拦不住。”王妃嗤嗤笑起来:“若是你们回来再早些,还能见着恪静呢。她回来劝和,被我催回家里去了。”
这一场笑如雪落,窸窸窣窣,躯壳里尽是空洞。王妃笑了许久,没有听到黛玉应声,再抬眼只见一双闪着担忧的瞳眸。
也许还有心疼?王妃别开眼睛——她不原笃定。
“你别担心,这王府本就只有一副空壳,即便将来昭昀继位,他无意武事,这旧恩也没什么用途。且当年的老人渐渐都要死去,再不用,之后就没有机会了,现在还能叫太上皇多个应承。”王妃仍侧转着头,眼底忽明忽暗,一段蜡泪流出,激得灯烛刺啦一声。
“王爷生气,也不尽是因为他的二儿子死了,多还是因为我这多年‘贤淑’的王妃竟断了他左右逢源的后路。”王妃低笑,指一指窗外,叫黛玉去听没睡觉的鹦鹉啼鸣:“我只可惜不能叫他的罪状大白天下,临到死都占着我儿的名姓。”
王妃拢紧衣袖,慢慢说着,墙面上的影子比她自己更重。
傅正拿出的是王妃给的旧年罪证,是当年没有交出去的后手。
阮氏暴毙,其中有二公子的影子,亲子杀母,哪怕阮氏现今只为妾室也于礼法不容。
而沈朝晖大约真的忘了自己做过这件事,又或者在他看来,坐实他身份的阮氏,只是三番四次不得铲除的顽石
对,三番四次。
在阮氏回到王府之前,还有一次王府的马车在山道失控。
淮安王在殿上听着傅正娓娓道来,好不容易才在记忆里扒出相关的话——王妃好像提到过,但那些皆不是受宠的妃妾,于是是意外还是人为他都懒得追究。
却没想到是亲子下手。
他朝沈朝晖看去,那人却镇定自若。一双眼睛望着傅正,后齿研磨,冷冷笑出声。
“无稽之谈,只凭几句旧事就想栽赃陷害于我?”
“栽赃?”傅正的眼皮掀一下,在沈朝晖的冷眼中打破了他过去的二十年岁月。
“此事是王妃亲告,微臣知事关重大,故暂且未多禀告。”他一步踏上前,却惊讶当真如王妃所说,只消说是她告罪,之后的事反轻易了。
看着沈朝晖的脸色,傅正自己的心却也一寸寸冷下去——到底积年母子,王妃竟真的舍得?
可若换作他呢?假若他自己那个丢了的孩子回来,他又会怎么做?
于他而言,府里的孩子却都是亲生。
“若真如傅大人所说,二公子所言,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另属太上皇的臣子并没有松懈,出列恭敬道:“亲缘人伦礼法皆不顾,又怎知忠君几何?”
“正是如此,此事还需另派官员查证。可即便为真,嘉奖这般人,如何彰显朝廷孝悌清明?”
“即便是真,也不一定就做了沈大人的罪证。他在淮越的实绩人人见得,”
“正是这个道理,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那一日的朝堂究竟何等混乱,王妃并没有在淮安王回府后的暴怒里听得太清。她只晓得太上皇轻易叫这一场大义灭亲变成不孝不悌,再之后是怎样的混乱,皇上又是怎么忽然仰倒下去,已经跟她没有太多干系。
皇帝的卒子被太上皇除去,寻常的审判要不了宗亲的命。王妃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只听说他在监牢中暴毙。
亲手杀死自己母亲的孩子,最后被自己以为的母亲杀死。若要说个好听的由头,那便是告慰这些年被他害了的性命。
而若是坦诚来说,那就是王妃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