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不二臣(36)
她细细吩咐着,见诸人都应下,才稍稍后靠。扭脸见宝玉神色怏怏,贾母心中一疼,方才压下的伤怀又涌上来。她摸摸宝玉的面颊,低声道:“我的两个玉儿,这时近跟前的只一个......”
宝玉闻言,心中大悲。抱着老太太,同样忍不住哭声。
旁的人好不容易才堪堪劝慰住。
这满载两府人关怀的船历经不知几个日月,终于来的苏州。贾琏这时冲林言干巴巴笑着,只道:“我也算功成身退,没辜负老太太嘱咐。”
林言也笑,想与他说些客气的话,冷不丁却听贾琏耳语道:“林哥儿,你那个师兄可要在这儿常住?”
这时风早也暖和,林言却后脖颈猛地一寒。但他面色不变,黑漆漆的眼瞳动也不动。
“师兄也说他不日就要启程离开。”
“那就好。”贾琏掸去林言肩上不知是否存在的灰土,笑着道:“这边毕竟还有你姐姐,他一个外男长居于此,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语罢,见林言只是点头,贾琏又道:“不过你自个也当心,莫要被人诓骗了去,那窦先生虽说......哎,我这是在浑说什么——言哥儿,你记得,老太太从来疼着你们,不会忍心你们受害。便是我们这些做哥哥的,没什么大本事,护一护自家弟妹总是能够的。”
林言依旧点头,脸上满满端得是认真的神色。贾琏见他听进去了,于是不再多说,且收拾置办妥当,随着来的那一班人回去了。
苏州的林府彻底剩下姊弟两个——窦止哀去了庙里住,只偶尔回来看看他们如何料理家业,也确保这小姐弟俩没叫人欺负了。
林言倒是对师兄住到寺庙里这件事颇觉讶异,盖因从前相处没见窦止哀流露出对佛法的兴趣和精通。一时之间,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师兄的神秘程度又增一程。
苏州老宅的仆婢不多,林如海的几房妾室也不是张扬的性格。她们自回来以后便幽居院中,并不短缺衣食银钱,林言也保证她们若有别的想头,自己也一定尽心为她们张罗。
只是终究还是寂静的,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刻。偌大的宅院封闭大半,俯瞰似一块藏青色的云锦,上面用更暗的颜色勾勒出屋角庭院和花园。凄惶的灯火只燃一半,像是火花飞溅上去的星点,只是这星点不会扩大,只是安静地亮着,直到天明时熄灭。
黛玉现正在一颗星星里面。
斐夫人听丈夫提到黛玉身体不好,这次送来的东西中竟有几个她自己绣的填了安神草药的香包。黛玉一只一只捧出来,在榻上排放好,看来看去,只觉得处
处针脚都精妙。
林言却恍惚想起昔年师嫂作弄他的话,这时见姐姐喜欢,不觉笑道:“从前姐姐和师嫂联合起来作弄我,诓我说这样的花样绣一个眼睛就坏掉。这时候是姐姐得了,可没我的错处了吧?”
“竟是不知你几时这样小气的,嗯?”黛玉在他腮上玩笑似的一拧,牵着他的手点在香包上:“这其中难道没有你的?”
“就是没有我的。”
“我与斐夫人不曾得幸相见,你却是她丈夫的师弟。如今她且与我绣了香包,却不给你——”黛玉故意托腮,佯装惆怅之意:‘佛奴,你老实交代,这其中难道没有你的错处么?’
他总是说不过姐姐的。
林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告饶道:“我的错处,便是此时跟你耍嘴——姐姐饶了我吧。”
清甜的草药味在鼻尖一晃,一个素色香包被端放在林言掌心。这原本应当是介于蓝绿之间的颜色,此时被暖黄的灯烛一映,更是往嫩生生的绿色去了。
倒应和了此时——寒冬过去,万物复苏。从前的悲戚依旧在心里留下底色,可叫头顶的太阳照耀着,一切都在向前走了。
也往好处走了。
林言在心里更正这一句。
他现在知道师父‘安排好’什么了,短暂的惊讶之后,他也立刻便明晰自己往后应当做什么。
父亲是科举出身的探花,师父是年少扬名的才子——林言的将来有且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然而他并不惧怕,甚至隐隐为此激动起来。
这是一条虽然辛苦,却能足够保护姐姐,不辜负父亲嘱托的路。
这是一条虽然辛苦,但已经在宿命中推到他眼前的路。
原本温柔亮着的灯烛忽然闪烁,林言以为有风钻进来,想要微微挡住,却见蹦出一个烛花来,然后便燃得更热闹。
“这是个好兆头,对吧,姐姐?”他不自觉跟黛玉求证。
“嗯。”黛玉看一眼跃动的烛火后面,林言笑弯的眉眼,便也笑出声。
“是个好兆头。”
第22章
知新雨如此三年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今早起来,路上半是泥泞。勤力的佃户挽着裤脚,留心着往前伸出耳朵。
入了春,这时依旧冷得骇人。新叶上披着一层泛白的水露,洋洋洒洒漏在佃户身上,这时依旧濡湿一片。前方人声近,佃农微弯起腰,低头露出极和顺的样子来。
“老爷,都好。”
被称为‘老爷’的人有些太过年轻了——烟蓝色的长褂,腰上只系一条素色腰带。佃农早觉得庄子上的管事是高壮的个子,如今一瞧竟比身边人要矮上半个脑袋,可另一位还是待长的年纪——佃农心里悄悄想着。
他有多大,十四?十五?听庄子里的人说他们家老爷是给父亲守了三年丧,刚来苏州时还是个孩子,承了家中田产竟也能稳当当守住,实不简单。
这般静悄悄打量的时候,林言正背着身与管事的说话。听见佃农声音方转过身来,脸上且笑得和气,见佃农衣着单薄,又吩咐人去取几件御寒的衣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