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娘子创业记(美食)(227)
他手脚麻利地打了两桶水,往扁担上一挂,起身便要走。结果,平日在府中极少做这些粗活的阿昌,一时掌握不了平衡,扁担一头高高扬起,两桶水不仅全都洒在了井边,还有一只水桶又掉进了井里。
“哎呀——”阿昌大叫一声。
“哈哈……”那群看热闹的妇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些妇人,哪个平日里不来这水井担水,哪个也不曾像阿昌这般狼狈,所以,她们实是忍不住,各个笑得前仰后合。
阿昌涨红了脸,也顾不得井中的那只水桶,拿起扁担和另外一只水桶,便往东院走去。
东院里,魏修晏和黎元旭仍旧相对而坐。
“杜先洵可是先帝末年,被流放的那个水部郎中?”黎元旭正色问道。
魏修晏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那如此说来,杜娘子是罪臣之女?”黎元旭微微有些惊讶。
大理寺少卿魏修晏心悦的女郎,竟是一位罪臣之女,城中的贵女们若是知晓,怕是要伤透了心了!
“我也是罪臣之后。”魏修晏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
说罢,他还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仿似杜先洵那流放的罪责,对他来说,便似平日里喝茶一般寻常。
“哈哈,也是,倒是我过于拘泥了……”黎元旭一拍大腿,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和清说的确实没错,当年魏都督可不就是罪臣吗?不仅是犯了错,还以死抗旨。当年,若不是先帝看在昔日与魏太傅的君臣情谊上,估摸着,现下魏家人的坟头,都已长草了吧!既如此,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
知晓了魏修晏的秘密,黎元旭只觉心中畅快不少,如释重负地笑道:“这下便好了。前两年,你与我说阿蓉可能没死,我还道你疯魔了,当真怕你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肯娶妻生子了。若是如此,魏阿叔和陆阿婶在天有灵,定然也不想见到的……”
他说着说着,见魏修晏眸光黯了下来,便止住了话头,笑道:“现下好了!万阿叔知不知晓此事,若是知晓,他定然乐开了花……”
魏修晏垂眸看着杯中已凉的茶水,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瓷盅光洁的边缘,开口打断了黎元旭的话:“阿蓉,真的没死。”
这句话,犹如一个霹雳,黎元旭瞬间呆住。
他一时神情恍然,想起第一次见杜时笙,她那眉眼弯弯的模样,便令他感觉似曾相识。可他也从未想过,这世间竟能有如此奇妙之事……
半晌,黎元旭伸出手指,茫然地指指西院,问道:“你是说……”
魏修晏抬眸,直视黎元旭的双眼,眸光沉澈坚定,缓缓吐出两个字:“不错。”
黎元旭深棕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魏修晏,眸中变化万千,面上的神情,由震惊错愕,逐渐变为沉思。
最终,一切的疑惑与震惊,都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替代,他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
“哈哈……”
这微笑,逐渐变为大笑,然而笑着笑着,黎元旭的眼圈却微微发红,一阵心酸不受控制的袭来。
林阿叔一家惨死之后,他恨阿耶不肯像魏阿叔一般,去为林阿叔请愿。
他不懂,有母亲尊贵的身份,阿耶明明应当是最有恃无恐的一个。可为何,他却如缩头乌龟一般,不闻不问,不言不语。
于是,他与阿耶也疏远了起来,就连阿耶为他张罗的,与谢冰雁的亲事,他也闹得满城风雨地退了。
今上即位后,他立刻求了文将军,随着他一同去驻守北地边关。为的,不过是心中,对于林阿叔一家的愧疚。他不如魏修晏执着,没办法一人背负这如此沉重的包袱,在这世间,在这京城,在这官场踽踽独行,他唯有遁走北地,才能找到片刻的喘息和安宁。
儿时三人一同玩耍的场景浮上心头,林阿叔和沈阿婶慈爱的笑容犹在眼前,这一刻,黎元旭只觉自己胸中的那颗心,似是在沉睡多年后,苏醒了一般,竟逐渐热了起来。
他收起了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些,一字一句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魏修晏抿了抿唇,眼神坚定道:“九成。”
按照魏修晏的性子,若是说九成把握,那定然没错了。
黎元旭又怔了半晌,忽想起什么,说道:“我回城那日,在她食肆中挑选桃子。我要选她自己那两个桃子,她不肯,说桃子上有她阿耶和阿娘的名字。我问是何字?她说,是一个霆字和一个兰字。而我的那一个桃子,却是一个哲字。我当时,还道是有心之人在试探我。没想到,竟然是如此……”
听他说完,魏修晏深吸口气,眸色涌动,缓缓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十成。”
黎元旭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浮起如孩童般的笑意,将双手沁出的汗,在衣衫上擦了又擦,复又道:“我现下,是该叫她阿蓉,还是杜娘子?”
“从前的事,她俱是忘了。”
是啊,直到现在,连自己也未曾唤过她一声阿蓉。
魏修晏垂下眸来,浓密的睫羽在高挺的鼻梁处,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心中忽的生出一种冲动,今日便去问问她可还记得自己的小字。
黎元旭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正欲询问怎生会这样,便听见院中叮叮当当一阵声响。
“哎呀——”
伴随着阿昌声大叫,屋内二人相视一眼,眸光一凛,便要起身向外走去。
两人心中皆是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切不可让她再出何事。
“你身上有伤,且在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