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16)
像勾栏女子那样细,却不像那样柔若无骨。捏着帕子的纤细指尖微可见的茧子,暗示着温热皮肤下裹着的白骨,如同长在沟壑里的青竹,韧过东风。
是这样才觉得熟悉吗?
梁恒立刻瞥开目光,不自觉抬手摸了下发热的耳朵。
不,才不是,和别的女子没什么差别。
第9章
宋婉没有注意梁恒的目光,慢吞吞地喝完了一杯热茶,方觉得五脏六腑暖和起来,只是被雨水浸湿的鞋袜还是冰冷地黏在脚底,让她不适,只盼着尽早回去。
初夏的第一场雨下得越来越急,豆大的雨点如珠落玉盘,滴滴答答声不绝于耳。
微凉的风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马车里,宋婉衣裳本就在雨里淋湿了一些,她坐在窗旁,一路不停吹着风,受不住地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鹤京的初夏不如平江热,宋婉抬手揉了揉肩,企图回暖一些。
愣神之际,一件带着温度的氅衣半搭在了宋婉瘦削的肩,将欲滑落。
宋婉下意识捞起,她抬眸直直看向一旁的梁恒。
“披着吧,”梁恒不看她,只是起手将宋婉面前的热茶添满:“别到时候跟我出去一次,还得了风寒回去,要讹我。”
声音是好听的,话是不中听的,说得宋婉好像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宋婉:……
但这温暖的外衣确实让她不再受寒于外面的风雨,宋婉拿人手短,嘴巴也软了下来:“谢大人衣裳。”
梁恒闻言收回去的手短暂地顿在空中,随后轻咳一声,靠在一旁的软枕上闭目养神:“好好干活就算谢我了。”
行,宋婉在心里高高兴兴应了,这下她终于能尽快完成那个神出鬼没的系统任务了。
宋婉弯眉浅笑:“这是自然,妾定然帮大人好好破这个案子。”
梁恒低低嗯了一声,没有搭话。
宋婉借机细细看了这人一眼,才觉得让她惊鸿一瞥的面容果真耐看。
以手支头的姿态看起来身形修长,微暗的车厢里他墨发束冠,露出的面容轮廓流畅。长眉舒展,眉间暗藏金玉堆砌的俊朗风流色,但高鼻梁,薄唇让这人无端显出几分不易靠近的疏离感。
但想着初见这人动手动脚的举动,宋婉喝完最后一口茶,将吃人嘴软的念头抛在脑后,无礼地评价梁恒是个无礼风流的男人。
梁恒在一边不由打了个哈欠。
许是雨天路难行,马车花了比来程多一倍的时间才到鹤京城内。
终于停在大理寺时,升吉撩开帘子说道:“郎君,宋娘子,已经到大理寺了。”
话音刚落,一声夹着怒气的“梁恒”平地炸起。
升吉吓了一跳,他还第一次听有人用这种语气叫郎君的姓名。
反观梁恒,虽然被这声吵醒,只是神色淡淡,借着被撩起的帘子向外瞥了一眼,才露出一点惊讶的神采。他眉毛一挑,声音含笑:“瞧,这胡少卿果然灵智开得够快。”
宋婉瞧着梁恒莫名发红的耳尖,无奈扶额,她单从外面那人的声音就听出九分的怒气来,这梁大人怎么还火上浇油,平白给别人加一分心梗。
她跟在梁恒的身后下了马车,撑着伞乖乖站在一侧,只见梁恒寒暄道:“胡少卿怎么在门口等我,有话来不及进去说吗?”
站在大理寺门口的胡唐,一手拿着笔杆指着雨帘里的梁恒,气急败坏道:“梁久熙!你把那玉佩送我这里作甚!”
“你要我说多少次,那案子凶手早已伏罪,你成心与我做对是不是!”
梁恒眉眼因胡唐的最后一句话顿时失了笑意,他漆黑的眼眸盯着胡唐的面容,皮笑肉不笑:“胡大人青天大
老爷,我哪敢与你做对。”
胡唐气结,他“你”了半天说不出话了。
不想跟这丢人现眼的同僚说废话,梁恒踏上台阶向大理寺里走去,路过胡唐时轻轻说道:“或者,与你做对又何妨?”
是那种无所谓到杀人诛心的语气,胡唐顿时捂着心口,怒目相视,鼻孔冒着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见这人缓了半天,宋婉都担心这胡少卿会不会一下子撅过去。
胡唐跟身边的下官说道:“他就是仗着宁王世子的身份,简直目无王法!”
升吉带着宋婉跟了进去。
胡唐看着宋婉的身影,问侍卫:“那女子是谁,怎么堂而皇之地就进了大理寺?”
侍卫只知道每次瞧见宋婉,基本都在梁少卿身旁,他回:“那是梁少卿身边的人。”
“梁少卿身边的人?”
胡唐震惊地重复了一句。
但慢慢的,他惊讶的神色转变为一种了然,不屑的仿佛知道一切的神色。
跟在梁恒身边的人,都是些纨绔子弟,游手好闲到只能到瓦舍勾栏去寻找女人的真心巴结。这梁恒名声更是烂到一定地步,胡唐身为寒门子弟,平素最恨这种无才无能的人霸占朝廷官职。
这女子面相看着清冷,实则也是个没骨头的,什么人都上赶着巴结。
胡唐冷哼一声,便挥袖回去继续审案。
宋婉则与升吉同时到了梁恒的地盘,看见堂中男子坐在隔断门后,微微昂头,正对着门外的天光细看着玉佩。
听见脚步声,梁恒并未回头,反倒问了一句:“你可知尚书左选是朝廷的什么官?”
许是雨与风都很大,这人又开门坐在风中,院里的竹林左摇右晃,掀起了一片绿海,让他的声音失真在宋婉的耳边。
宋婉在檐下收住油纸伞,交给升吉,她隔着一段距离福身回话:“妾不知这是什么官,不过若在鹤京任职,岂会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