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163)
“你我无须多礼,”赵青酌上前一步将梁恒扶起,“前几天父皇还问我宁王府的那位怎么这几日没来,想必是念着你了。”
梁恒不与赵青酌走近,他恭敬作答:“得圣君厚爱,臣惶恐。”
见梁恒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赵青酌也不恼,他收回手走在前面:“走吧,父皇在文德殿。”
梁恒落太子半步,随在其后。
二人来到文德殿外,毛公公先出来迎道:“太子殿下,梁世子,眼下圣君正与林执笔谈事,还请稍等片刻。”
赵青酌温和一笑:“无事,劳烦毛公公了。”
毛公公连忙说:“哪里哪里,都是奴婢该做的。”
说完,他偏头讪讪地看着梁恒。
宫里哪位不知道,比之儒雅随和的太子殿下,这个梁世子真是个难对付的主子。
梁恒凭着身量,居高临下地给了毛公公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毛公公也与这位打交道快十年了,他看出梁恒不欲多言的意思,便讪笑一声,回了文德殿。
他们等了尚无一刻钟,殿门便被婢女推开,从内走出一位身着鲜红蟒服的官人。
毛公公在一旁说了什么,那人侧目向梁恒这边看过来。
五官平淡,神色平静,脚步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拱手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梁世子。”
“林执笔多礼,”赵青酌点头,“执笔今日倒出来的快。”
林扶微听出赵青酌的话里有话,神色恭敬,言语有方:“圣君治理有方,天下安宁,臣不过尽心侍奉而已。”
一侧的梁恒懒得听这两人你来我往,他直接问不远处的毛公公:“公公,圣君可否召见?”
毛公公连忙道:“圣君召太子殿下,梁世子觐见。”
梁恒不等赵青酌反应,便先一步走了,路过林扶微时,二人不经意地对视一眼。
林扶微轻扯嘴角,对梁恒幽深的眼神回以从容。
眼下虽已过盛暑,鹤京却仍然炎热,文德殿内寒冰四布,一踏入便觉得凉气袭面。
毛公公引他们到后殿,梁恒知道后殿是圣君放松心情的地方。
过一座石桥花池,便见前殿四门大开,殿内数十宣纸高挂垂落于地,纸上丹青山河倾泻而下,亦有美人掩面,文人相醉,剑客独舞。
置身其中,仿若行于娑婆地,见一切如我。
平缓的声音从重重丹青后响起:“怎么今日,都来了?”
梁恒绕过画卷,看清了圣君的模样。
男人鬓发苍白,碧带束发,白衣松垮,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握笔的手是沾了不少乌墨,行笔间姿态潇洒,听见脚步声,他挽袖搁笔,抬起略显浑浊的眼睛看着来人。
日光明亮,穿堂风吹动万千画卷,梁恒迎光玉立,深邃乌黑的眉眼压住那一片白。
圣君看了梁恒一眼,又把目光放回自己的画上,随意道:“要是无事禀报,就自己找地方坐吧。”
梁恒寻了一处坐下,赵青酌则坐在圣君对侧。
赵青酌道:“父皇,儿臣进宫见您,刚好遇见久熙,便一同来了。”
“嗯,”圣君点点头,把手中的画递给赵青酌,问:“看看,朕这几日仿淮衍居士的山菊图,如何?”
赵青酌接过,看了几眼,说道:“儿臣觉得,父皇这副山菊图要比淮衍居士多一分洒脱之意。”
圣君闻言,向梁恒招招手,“梁恒,你过来看看。”
梁恒过去接了山菊图,仔仔细细看了一会,然后才放到案上。
圣君看他:“如何?”
“臣不懂书画,只觉得圣君这画,与淮衍居士的山菊图并无不同。”
“哈哈哈哈,”圣君大笑起来,摇摇头:“梁恒,朕真不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又叫毛公公进来,把这副山菊花挂起。
赵青酌坐在一侧,见父皇与梁恒讲画,他眸色冷下去。
圣君讲累了,他命人呈上丹药,就着茶水服下去,方觉得胸中闷滞少了几分。
许是今日心情不错,他还记得太子还没走,便问:“青酌,你还有什么事?”
“儿臣这几日帮父皇协理朝政,发现了几处疑惑。”
听着赵青酌一一说完,圣君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都是你能做主的事,不必再多问。若有哪里困惑,可向林执笔求问一二,她掌朝中百官升降,想必事事比你清楚些。”
“是,儿臣知晓。”
赵青酌恭敬应下,他又做出一副迟疑的模样,说道:“但儿臣这儿还有一件事困惑非常,还是与梁世子有关。”
圣君看着坐在底下,面色如常的梁恒,才问:“梁恒,你近日又在何处惹祸了?朕可管不得你了。”
梁恒装做不知,他说:“臣并未做什么,最出格的,嗯,不过是与马博实跑去平江游玩几日,如此圣君也要罚臣吗?”
“只是游玩?”圣君对梁恒闯祸的能力表示怀疑,他问赵青酌:“青酌,你来说罢。”
“这,儿臣也只是听闻而已。”
赵青酌略显迟疑地说:“那日燕州上奏说,梁世子二日前曾在燕州落脚。”
“也不知,梁世子,这事是真是假?”
第93章
“自然是假的。”
梁恒直望着圣君,斩钉截铁地说。
他特意清早进宫,就是怕有人先他一步透消息给圣君。
人对于第一次听闻的事情,总是印象深刻。
只是没想到告诉圣君的人,竟然会是太子赵青酌。
看着坐在圣君对侧的太子,梁恒心中一沉,果然,赵青酌在燕州有眼线。
“你们两个,究竟谁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