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165)
魏机一脸困惑:“少卿在说什么?属下听不明白。”
梁恒走近两步,将方才抽出的尸格册扔到魏机面前。
“我查此案时,正是冬日,你还未入我手下,又为何来看这件案子?”
魏机低头看着怀中的册子,神色不变:“大人说的是十二具女尸那案?”
“属下当时听闻此案,颇为震惊,虽然身在胡少卿手下,却对大人的案子十分感兴趣,故而寻了时间去停尸房看了看,并无他意。”
“你是并无他意,”梁恒点头,“因为你早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吗?”
“魏机,魏东郡。”
梁恒看的案卷,指着一处说道:“东郡,属漯州。你与林扶微同为朝中官员,也同是漯州东郡人,更相似的是,你与林扶微同年来的鹤京。”
“她入皇宫,你进朝堂,虽表面毫无交集,但若她也为官,同为一池之鱼,你又如何能做到毫无关系?”
讲到这,梁恒心情颇好,他合上卷轴,看着魏机平静到几乎毫无波动的神情,续说道:“东郡,魏机魏大人,可太熟悉了吧?毕竟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想必对故乡的事情比我都了解。”
不等梁恒接着往下讲,魏机走到一边将怀中册子放下,转脸对梁恒说道:“梁少卿到底想说什么?还请明说。”
梁恒支着脑袋问:“东郡底下有个叫陈家村的地方,不知魏大人可还了解?”
他问完,魏机神色彻底怔住,他眼神有一刹那迷失了方向。
“看来魏大人应该还记得。”
梁恒好整以暇地欣赏完魏机变换的眼神,道:“那年虔女门一定在整个漯州,掀起了滔天巨浪。”
轻缓的声色如同羽毛,轻飘飘地落在魏机心头,让他像是痒的,不明显地哆嗦了一下臂膀。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但凡从那血海走出来的人,都化为了厉鬼。
但是,除了她,没有人走出来了。所以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想到这,魏机镇静下来:“属下只是听闻过这案件,后来也并无结果,如若少卿想要知道,还是亲自去掉案卷最好不过。”
梁恒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那案子由当年还是皇子的圣君亲自接手,如今案卷都封存在密库,本少卿又有什么办法知道?”
“那请少卿宽恕,属下也无从知晓。”
魏机说完,便要告辞。
梁恒很是宽宏大量地准了,只是在魏机跨出门槛时,添了一句:“今日本就休沐,你又何必听了消息来大理寺看我在不在。”
魏机的脚步一顿,匆匆离去。
他从燕州两日奔波,到了鹤京,至此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知道他回来的,除了守城官兵,便只有几乎不与底下相通的皇宫内人。
而魏机处在从五品官职,又从哪里知晓他回来的,又怎么在休沐日就匆匆来了自己的办事屋中?
梁恒想到这,将书案翻得杂乱,又在身后的书架各层都找了个遍,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这下,梁恒不免自我怀疑:“难道魏机真是一时兴起来我这?”
不,绝无可能。
梁恒转身想要回去,腹部却突传一阵绞痛,宛如用利刃一下一下切割五脏六腑,痛意霎时袭上心间,梁恒痛的眼前一黑,狠抓着书架,弯着腰倒坐下去。
狼狈的动作间,他碰到架子上的数多案卷,哗啦啦地惊到门外路过的人。
来人向里看了一眼,只见一紫袍男子背靠着书架,垂着脑袋,一声声地喘着粗气。
他立马跑了进来,一边扶起梁恒,一边问:“梁大人你没事吧?”
梁恒没力气说出半句
话,只能强忍着摇头,示意这人把他扶到案前。
可惜来人身量不高,又身形清瘦,陡然被青年这么个大高个全然失力地靠着,他憋红了脸也是走的颤颤巍巍。
七拐八拐的路程让梁恒才要坐下时,宽大的袖袍不慎撞倒案上的银炉,炉灰撒满卷轴,也沾上梁恒的衣袖。
这人慌得六神无主,放下梁恒就说:“大人稍等,我去给你找个大夫来。”
也不等梁恒发话,他便跑了出去,喊道:“快请大夫来。”
这话说的急促高昂,片刻间便吸引了人们目光,于是场面一度混乱,来看望梁恒的,去找大夫的,端茶倒水的,吵得梁恒更觉得痛了。
他忍着极度的痛楚,想要吩咐大家各司其职,不要在屋里吵嚷,但刚开口,便觉得喉间一痒,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唇口喷出。
斑驳的血液刹那染红衣襟,案卷,地面,屋里有一刻是鸦雀无声。
然后,梁恒便听见更大的吵声和动作,眼中的人影开始重叠成一片黑色,直到夜色降落眼眸。
等意识再次清醒时,梁恒咳嗽一声,睁眼看见青色的屏风。
身旁似有人一直候着,他听见声响,便走了过来问:“梁大人,你醒了?”
梁恒抬眸看去,是个熟人。
孙阅古立马转身出去,请了一位白胡子大夫进来,“大夫,大人醒了,你再看看吧。”
老大夫不耐烦,走过去随意搭了脉,说道:“这位大人的脉象弱如细线,底子亏虚,拿了我开的方子好好服药静养便是,不必再问。”
孙阅古应着,又恭敬地请大夫出去。
回来时,便见梁恒起身坐在窗前,他有些害怕地说:“梁大人,大夫说你不便吹风受寒。”
梁恒听了那大夫的话,便知道他根本没看明白自己的病,比起宋婉对他的交代简直粗陋。
他看了眼面前拘谨的年轻人,问:“方才,是你进屋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