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25)
“回世子,暗卫三皆以备全。”
梁恒长眉微挑,甚是满意:“去吧。”
随后他出了巷子,步至大理寺,遇见了更夫,特意打了声招呼。而后顶着寺内值夜司直见鬼的目光,在自己作业的房间中点了灯。
仿佛灯不灭,人就在。
待到夜半时,梁恒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唤司直:“再点盏灯过来。”
“是。”
灯换了,恰打更声再过,就是夜半时。
梁恒关好门窗,身后便出现玄衣黑影:“世子,这是衣裳。”
梁恒点头:“去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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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打更梆声不知换了几回,宋婉想着早已默守的约定,辗转难眠。
月色如霜,冷风扣扉,烛火摇曳于铜柄上,微光褪暗夜中。
宋婉起身,披着外衣坐在窗前,第一次主动打开了那个对她而言神秘至极的系统。
系统界面光洁,岐黄堂、医学商场尚呈通开之势,但「古今心话」「易天改时」仍是封闭。
岐黄堂多是珍书古籍,有些甚至早已散佚于乱战流火中。
这全是宝贝啊!
宋婉按下难以言表的激动心情,点开一本,读得几乎忘神。
“咚咚”
突然的、清晰的叩窗声在寂静的夜中响起,宋婉吓得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木杯,水淋湿了亵裤。
梁恒在外听到声响,俯身靠近窗棂,皱眉轻声询问:“怎么了?”
宋婉下意识摇头,而后才发觉梁恒看不见,她也探身微微近窗,绯唇轻启:“无事。”
怕梁恒再问引出声响,吵着白芷睡觉,她又靠近些,柔声道:“妾换身衣服就来。”
烛火半明,照不尽这墨黑世间,却独独在窗纸上明裁出两人隔窗依偎的剪影。
入内室,只见白芷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宋婉呼了口气。
她换好衣裳,临走前带走了早备在案上的药囊。
出门后,宋婉福身行礼:“梁大人。”
梁恒这几天听宋婉唤这三个字听得头痛:“私下不必梁大人梁大人的叫。”
宋婉走在梁恒的身侧,闻言轻轻蹙眉,有些困惑:“嗯?那该如何唤梁大,”停顿,改口道:“如何唤郎君?”
像个真心求问的学生。
梁恒逗人的心思突然活络起来,他望着天,缩小放缓自己的步伐,偏头看向宋婉乌黑的鬓发:“就唤我久熙。”
梁恒,字久熙。
恒,久也;熙,明也。
秉身天地,魂掷求道途,如行暗狱,坠荒渊。然君子漆骨竹心,当久,且明。
第15章
“大人莫要说笑。”
宋婉仰眸看向梁恒,有些失语。
盛朝律法严明,若她没记错,取字也是有财有权人家子弟才会有的待遇。且,虽同侪之间可唤字相称,但女子不可随意唤男子名字,有
亲有婚不在其内。
“那就随你吧。”
梁恒垂眸,很温柔地说。
那双在月色下有些不悦的眼睛刻着自己的身影,他指尖又开始莫名发痒。
想要抚摸那双眼睛,从钝圆的眼角轻滑至平和的眼尾,千百次。
宋婉却听到暗夜中身后的脚步声,她立即移开目光看向声源处,敏锐的像只猫儿。
来者是一位玄衣暗卫,带着黑铜面具,气质冷冽。他躬身行礼:“世子,人已带到城外春明桥上。”
梁恒与宋婉一同看过去,他听完点头:“好,下去吧。”
宋婉见那暗卫在梁恒吩咐后,转眼隐在黑夜中,便知这些暗卫武功着实不凡,只是还是比师兄要差些。
她亦是习武者,瞿山门派虽隐在江湖中,日渐衰落,然百年宗门,不败于一时。师父与诸位长老都是侠客大家,精挑门徒,亲身授教,端风谨学,莫不作则。
宋婉曾为武试次第,虽最后择医从之,却也能看出来一些暗卫武学门道。
“可害怕?”
梁恒见宋婉失神,提起宫灯照亮彼此的面容,问她。
宋婉对视,平静地回答:“岂会不怕。”
如有一丝差错,可能再度命丧黄泉,她也是凡身肉//体,还是记忆残缺之人,前路未卜。
重生之后,宋婉离师门万里,与师兄不见,抱着刻心钻骨的痛,再度踏上这人间红尘,只求改一人命。
只是四顾黑夜,冷风欺身,她瘦削的肩似乎担不上这落光,轻颤了一下。
梁恒见状,抿唇不言。他将灯递给宋婉,解开自己的立领披风,披在宋婉肩上。
“你绝非莽行之人,可有准备?”
梁恒抬手轻抚披风的折痕,低头看着宋婉乌黑的睫毛:“与我讲罢。你我现在是同途之人,当交心。”
宋婉侧眸看着梁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修长匀称,她转身,提着宫灯先梁恒一步:“未曾想隐瞒大人。”
“妾自备一味药,将涂在腕上,起初无色无味,约莫一个时辰后便改色为红。大人寻此踪迹来捉人即可。”
梁恒的手落空在风中,听见前面宋婉的声音,平静如山泉细流,与初见那日一样。
“好。”
梁恒以权谋私,带着宋婉夜半出了城门。
梁恒解开缰绳,问:“可会骑马?”
宋婉看着那大眼睛的马儿,点头:“略通。”
说是略通,其实她在瞿山与师姐偷摸下山,都是骑马而行。山路险隘弯折,没个好马术那真是把头悬在绳上了。
宋婉利落地上马,将绳轻一拉扯,骑在前头,梁恒失笑,也快马追去。
月色如霜遍染丛林,鸢鸣深山。二人追赶争时,所过处尘土飞扬。
“春明桥便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