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29)
被土埋住的时候,她怎么会不怕。
梁恒松松地搂住怀里的人,生怕给人抱出个好歹来。
他轻揉着宋婉的背,难得哄着:“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宋婉头上的花冠掉落,青丝披散在大红喜服,她克制不住地喘气、流泪,弄花了漂亮的妆容。
不仅是死亡逼近时的再度恐惧,更是因为梦散了,她也不再是那个瞿山阿婉。
宋婉抵在梁恒的胸前,落泪:“太晚了。”
梁恒沉默,他垂眸看着宋婉低头时露出的纤细脖颈,上面印着挣扎时的红痕。
心被谁的手狠扯了一把,疼得厉害。
周围的侍卫没有吩咐不敢吱声,他们不忍地看着金尊玉贵的王府世子修长干净的手,因疯狂为刨土而指甲里都是尘泥混着鲜血,渗出到掌心。
梁恒却皱眉,因嫌自己的手太脏,只是松松地搂住宋婉的腰。
他轻声回答:“怨我,没有下次了。”
他不懂宋婉说的太晚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在怨他,不过这他是认的,确实来的太晚了。
梁恒抬手拂去宋婉大红裙摆上的尘土,问:“要不要回马车里再休息会?”
宋婉无力地点头。
头太昏,耳鸣过甚,她没什么力气站起来。
梁恒随意擦了擦手,轻轻抱起宋婉,转头吩咐手下把陈婆一干人等全部捉到大理寺牢狱,待他提审。
一侍从探查完周边情况后,跑来说:“少卿大人,那儿还有座孤坟。”
宋婉闻言,从梁恒怀里抬头,向侍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确实孤零零地有一个坟堆,坟前竖着一块木牌。
隐约看见其上写了一个谨字。
还欲多看,宋婉却突觉头痛如裂,眼前一黑,竟昏死过去。
梁恒看着宋婉掩在怀里的小半张脸,顾不得自己办案时落马摔伤的腿,急忙把宋婉放至马车上。随后扯下腰牌递给自己的侍卫:“你骑快马,拿我的牌子去宫中请太医至宁王府,就说宁王世子夜里身体抱恙,需请太医。”
“是。”
梁恒起身将车帘撩起,窗户打开通气,而后静坐在昏倒的少女身边。
马车疾驰在曦光未明的山野中。
梁恒催促马夫道:“再快点。”
马夫为难:“是。”
心急如焚,眼下梁恒算是第一次尝尽了这四个字的滋味。
第17章
鹤京,宁王府外。
升吉提着灯在东门外候着,只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他连忙开了门。
马车倏然停在门外,马夫将车帘撩起,梁恒抱着宋婉下车,疾步走向自己的院子去。
他沉声问前面照着灯的升吉:“太医可来了?”
升吉连忙点头:“来了来了,三刻钟前便已在世子屋内候着了。”
梁恒点头,快步进了院子里,太医这时也赶忙上前:“宁世子,你哪里不适?”
“她,”梁恒将昏迷的宋婉轻放在软床上,转头对太医:“张太医,先给她医治。”
屋内燃灯一处,光色晦暗,太医只见宁世子的眼眸充着血丝,看过来的目光不耐又狠厉,仿若煞鬼。
额头顿时起汗,太医放下药箱向前:“是。”
床上的女子唇色暗红,肤起红印,似是窒息之向。目前无他法,只能先用针灸急救,其余当待人有所好转方能处方开药。想到此,张太医就着手边的医箱取出金针,开始取穴深刺。
室内悄寂可闻金针深刺皮肉声,梁恒孤身在张太医身后,他看着宋婉失去鲜活的面容,面沉如水。
他身边的小奴升吉被梁恒的神情吓得大气不敢喘,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世子,奴已备好热水,世子你也去清洗一下伤口吧。”
一贯锦衣在身,腰扣香囊珠玉的梁恒,眼下且不说衣服都有好几处破口子,靴子沾满了泥水,那双修长匀称的手,浓稠的血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点一点地滴落到柔软的丝绒毯上。
梁恒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情况,然后抬眸再度看着床上的人:“我无事。”
他不害怕,升吉快被他的伤吓得要死不活,正想开口劝劝,只听他家主子不耐烦道:“你先下去吧。”
本来就莫名心烦,升吉还在这给自己添堵。
升吉无奈,只好先出去,转头吩咐厨房备着点热食。
半个时辰后,张太医停止了行针,他按了按胸口,看着梁恒直摇头。
夜里急剧搏动的心因张太医的动作而猛然停下,梁恒只觉眼前有白光闪过,随后陷入黑暗。
他还没问这张太医到底什么意思?
刚推门进来,想要告诉郎君他最爱的果酪小厨已备着了,却见梁恒猝然倒下的身影,吓得肝胆俱裂。
“张太医这是怎么回事?我家郎君怎么昏过去了?”
张太医扣着梁恒的手腕,寸关微浮,尺脉沉甚。
“以脉象而言,宁世子身体无大碍,恐是近来劳累过度,才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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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悠悠转醒,只觉头昏口渴。
一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娘子可要水?”
宋婉用力捏了捏眉间,方才清醒一些。
“这是哪里?”
问出的声音低微沙哑,是缺水的表现。
丫鬟也是个知心的,她扶着宋婉起身,为她倒了杯水递到干裂的唇边,说:“回小娘子,这里是宁
王府。”
喝点水,宋婉觉得好些了。闻言不免有些惊讶:“宁王府?”
丫鬟点头:“是。”
宋婉下意识看了四周的陈设,雅淡的丝锦山水屏风,其后摆着红木小桌,雕金花桁上架着锦衣华服,光洁的木板上铺着舶来的绣花毛绒毯,低调豪奢,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