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49)
许是刚才淋过雨,梁恒淋湿的模样要比宋婉惨的多,如冠玉之姿的面容濡着水汽,几缕发丝湿漉漉地搭在肩上。
这样看来他的眉眼要比旁人深邃许多,但又不知是何原因,锋利艳俏的神容带着几分超脱淡然。
宋婉一向不评判别人的姿容,但无奈自从入了鹤京,她总能和梁恒撞鬼似的碰在一起,而且距离还不是一般近。所以她很难不注意到梁恒,而若要注意梁恒,第一便是他的样貌。
不由感叹这人真是担得起丰神俊朗一词。
所以宋婉不免无聊地猜测,难道,是因为在寺庙之中,梁恒才看着竟有了几分…佛性?
在梁恒动作间,宋婉目光落在他粉白的指甲上,心中顿时浮起一丝不解。
“梁大人,你近来可有身体不适?”
宋婉温柔的询问声截住了梁恒发散的思维,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然后很果断地回答:“没有。我身体很好。”
既然梁恒如此笃定,宋婉也不好探究下去,心里的不解便被按了下去。
“如此便好。”
看着宋婉淡然的神色,梁恒长眉轻挑,道:“怎么,你怀疑本大人有病?”
“…没有。”
宋婉听这话,又看了看梁恒的神色,确定这人只是想“找茬”,就不会回答“有”。
生死有命,治病到最后,她少从阎王手里抢人。
宋婉转了个话头:“这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会雨转小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你这么确定?”
梁恒起身走到她身侧,二人共看着方才徒步的山路,湿漉的雨汽扑面而来,抚平心中因凡尘俗事而起的烦躁。
他们就那么静默地并肩站了不到一刻,雨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渐渐又变成蒙蒙细雨。
宋婉转身走到一旁,淡声道:“走吧,大人,不能再等下去了。”
梁恒确实也有事在身,也不耽搁,上前两步先宋婉提着箩筐站到细雨中。
对着宋婉有些愕然的神色,他不自在地虚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本大人还有事在身,你快点带路。”
“…是。”
宋婉引着梁恒到了自己的居所,恰好白芷打伞而来,看见门口的宋婉连忙跑了过来。
白芷看着宋婉被淋湿的狼狈模样,心疼道:“娘子,你去哪里了?淋了这么多雨!”
宋婉在白芷的眼色下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无碍,但听到白芷的最后一句,她忽然有些心虚。
白芷凭借直觉,感觉门口情况不太对,她打开半开的木门,高大挺拔且很眼熟的男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人鬓发全湿,眉目都站着细小的雨珠,一眼可知的华服已然被雨水淋得深色,手上还提着不合身份的竹编箩筐,蹭得满衣角泥水。
白芷犹犹豫豫地打着伞把宋婉迎进来,低声:“…啊?”
宋婉看着梁恒眉头渐渐蹙起,知道这人马上就要黑脸了。她连忙道:“大人辛苦,这筐药就放在这儿交给妾吧。”
说完她还收了白芷带来的伞,递给门外的梁恒:“既然到这,就不要淋雨了,这把伞还望大人拿去。”
“这是自然。”
梁恒放好药筐,一把接过宋婉的伞,快步离开。
白芷看梁恒远去的背影,问:“娘子,这,这是那位大人啊?”
“嗯。”
白芷迷惑:“哎!那位大人怎么又送娘子你回来了?”
宋婉苦笑一声:“别什么大人了,与我把药弄进屋才是正事。”
“好。”
待主仆二人把东西都收拾妥贴,宋婉换了身干净衣裳,拿出药粉准备处理腿上的伤。
白芷烧了盆热水回来,见宋婉小腿上散布着或大或小的伤口,无奈又心疼:“娘子你这是去采药还是去打仗?”
宋婉清洗完伤口,正准备将药粉倒出,闻言一顿:“山上草木丰盛,我手上又无刀具,难免受点伤。”
白芷将烧红的剪刀递给宋婉,见她用剪刀拔出血肉里的小刺,泪流满面:“这几日娘子就不要再外出了,先休息一番养好腿伤才是要紧事,有什么叫白芷来做便是。”
宋婉偏头瞧着这丫头的模样,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白芷受了伤。
她胡乱应着:“好好好,都依你。”
最后止血药敷上,纱布裹住,宋婉便躺在榻上闭目休息。
白芷坐在一侧,点灯绣着外衫上的花样,说:“唉,娘子你没在的这段时间,奴出去听见寺庙里的小僧说,今天庙里来了位鹤京的贵人。”
宋婉思绪有些模糊,懒声道:“未曾听过。”
白芷一脸“我就知道娘子你肯定不知道”的神采,回:“就是宁王妃!”
宁王妃?
宋婉陷入浅眠,脑子一度停转,良久她才听到宁王二字。
宁王府,宁王世子。
哦,原来是梁恒。
第29章
夜雨声寂,屋内烛光昏,窗纸浅薄,映出案上一株淡雅修长的兰花,装饰典雅的房间蕴着暗香。
侍女眇烟为书案上又空的茶盏添上新茶,一双剪水眸瞥见蜡烛已然渐渐暗了下去,转身又换了新的来。
“天色已暗,女执可要早些歇息。”
案后的人翻书的动作并没有被眇烟的话丝毫影响,只是端起一旁的茶盏浅啜了一口。
从暗纹花纱袖口露出的手腕过于纤细,苍白细腻的皮肤下可见蜿蜒的暗青色血管。
灯色下,女执林扶微发梳单髻,头戴莲冠,身着暗红色对襟褙子,下穿同色金线织莲纹折裙,衣领袖口皆是销金锦绣,衬得不甚出众的容貌也多了几分艳丽,端的是富贵池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