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鹤(58)
想必这人必然是知道自己要来谭拓寺,早就提前命人在寺庙里安排人手观察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但更令阿竹心惊的是,她着实惊讶:“那夜是你伤的我?”
可剑风是那样内力充沛,完全是江湖人的路数,梁恒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如何习得这样的剑术?!
“你若再不回答,”梁恒没心思和阿竹多废话,只道:“便留下狗命。”
阿竹怒目圆睁:“你他老子的,也配要我的命?”
她行走江湖多年,一朝不甚,竟然要被一个混蛋威胁?
梁恒一个眼风刀过去:“说不说。”
阿竹:“…说。”
梁恒点头:“大声点交代清楚。”
阿竹:……
迟早有一天要这人狗命。
宋婉还不知道这两人已经有了你死我活的约定,她从梁恒那里离开后,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梁安不愧是读书人,看见宋婉便默默先行停下,客气道:“宋女医。”
宋婉有些愣住,她看着梁安的面容,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
梁安也不恼怒,任由宋婉眨着迷惑的神情盯着自己的脸看了一会,才有些失笑:“在下梁安。”
梁?梁安?
宋婉记忆一转,才想起那日离开宁王府,是与这位公子见过,他是梁恒的弟弟。
她福身行礼:“见过二公子。”
态度有些疏远。
梁安不甚在意,看到了宋婉来的方向,又见她带了医箱,问:“宋女医在此,可是我兄长身体有哪里不适?”
梁恒倒没什么不适,可听着梁安的话,好像梁恒并没有告诉他抓到阿竹的事情,宋婉拿不清是否要告诉梁安这件事。
见梁安神色逐渐凝重,怕不是以为梁恒身体出了什么大毛病,宋婉连忙道:“大人身体没有不适,只是妾刚好这几日也住在谭拓寺,遇见了大人而已。”
说完,不等梁安再问什么,宋婉接着道:“妾身上还有要事,恐不能与二公子细谈,先行告辞。”
梁安:?
看到宋婉仓皇逃离的身影,梁安第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长得很凶神恶煞吗?”
第34章
宋婉并未听到梁安的自嘲,她心头惦记着一件事,脚步匆匆回到厢房院中。
白芷正清扫庭院,见宋婉回来,正欲上前替她接过药箱,被宋婉低声回绝。
“我在房内抄书,若有旁人来,白芷你先与我说一声。”
看着宋婉凝重的神色,白芷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答应。
“好,有人来奴便提前告诉娘子。”
宋婉微微颔首,她进屋关上门,卸下医箱上的绣带,跪坐在案前打开一个木盒,里面赫然列着昨日在求子庙里找到的瓷片。
她拿起那枚胎质稍显粗糙的素色瓷片,细细观察起它外面的纹饰。
残缘处延伸半部面具,只见面具上的眉眼极细极长,眼尾处染着艳红色,对光一看,可见其上细画着朵朵小莲花,它的唇角微微勾起,缠绕着弯曲的羊角,古铜色为这半边面具附上巫蛊的气息。
宋婉就这么盯着瞧了好半天,一动不动,直到白芷敲门声响起。
“娘子,该吃午膳了。”
思绪一下子从遥远的童年回到现在,夏日的阳光如此毒烈,宋婉方才又坐在光里,白芷推门而入便看见娘子的脸都被晒得发红。
白芷又心疼又好笑地为宋婉脸上擦上清凉膏,道:“娘子,你怎么不知道热呢?!”
宋婉早在白芷进来前收到了那神女瓷片,此时听着白芷的话也显得漫不经心:“许是今日的日头不算太烈。”
白芷仔细看了眼
宋婉红的发烫的皮肤,确保每个地方都涂上了药,才道:“昨儿下的雨,今天放晴,外面不知道有多闷热。”
“好了,不是要吃午饭了吗?”
宋婉并不想谈论太多,岔开话题,与白芷吃完午饭后她便继续去打理自己的药材。
自己炮制药材,制药,是贯穿宋婉少女时期的事情,她做的得心应手。
尤其是制药,从复刻先辈的绝世毒药,再到特定的制出解药,最后做独属自己的毒药,前世宋婉将活着的大半时光都奉献在这个过程。
在毒药与解药上,只有一件事,宋婉有些后悔。
少年时,她向来很少去深想过去那些不甚光亮的时刻,纵然被遗弃的恐惧一遍又一遍侵入本该幸福的梦境,少时宋婉还是不曾与任何人说过她的心事。
她想,师父师兄已经很忙,师母身体又不好,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出来,平白给师父他们添上烦忧。
于是,宋婉夜里睡不着,秉烛夜读天下古今医案、急方和毒药,灵光乍现,无数次研究,终在一日制出一味毒药。
此药色微蓝,如水洗碧空之色,无味而其质极轻,行走间便可无声浮于空中,入人口鼻而此人不自知。
其药性有大寒大热之品,也有一味甘草做以缓和。
其实宋婉起先并没有认识到这味毒药的毒性,直到瞿山来了一位濒死的药人,他服用这味药整整多活了两年,却在后一年个性大变,时躁狂时忧郁,时恶寒时怕热,渐渐五感全无,血脉轻浮体表,阴阳俱亏,终跛足断指自尽而亡。
现在,宋婉仍然记得那药人每一日对她流的泪,他恨她救自己,又敬她敢救自己。
那后半年,宋婉还不放弃救这个人,日日夜夜熬灯在药房里,衣衫不换,蓬头垢面。
她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读遍群书,自己服下的解忧一贴又一贴,直直把自己折腾呕出大量鲜血。师兄仓促结束自己的游侠旅,快马加鞭回到山上,一把将宋婉从房间内拖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