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的冬日狂恋交响曲(99)
隋卞的眼神近似于无地落在她的脸上。
许愿以为自己是可以接受的。
从她在门口看见隋卞的那一眼起,再到她决定去便利店找他,最后再到刚才义无反顾追进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可以接受他的任何态度任何表情任何眼神的。
毕竟是她做错了,毕竟是她骗了他、抛弃了他。
他怎样对她都是应该的。
但是、但是当她看到他这样疏离寡淡望着她的眼神时,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裂开。
从表层的壳,到皮,到血肉,丝丝缕缕、密密匝匝地崩坏。
他以前看她不是这样的。
那双带着笑、带着欣喜和爱恋,还有点生涩的眼神,变成了现在的空洞。
完完全全的空洞。
像是一具傀儡在看她。
许愿艰难地吞咽,刚想开口。
隋卞却已经打断她了:“找哪位?”
许愿一愣,鼻头发酸:“找……你。”
隋卞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许愿甚至都不能确定那到底算不算看,因为他的眼神真的很虚无,瞳孔平静似死水,透着涣散的麻木。
没有任何感情。
良久,他张开干涩的唇:“我们认识吗?”
许愿手上一松,冰面包滚到他的脚旁。
她现在看清了是什么味道,豆乳麻薯味的。
她不喜欢。
下一秒,那只脚挪开了。
他径直往楼上去,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许愿被留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那块投影仪貌似是换了部电影,有人走了过来,“诶?美女?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在这呢?”
许愿抬头。
是那个被她揪着问老板姓什么的人。
她蹲下来将冰面包捡起,朝他笑了笑,“没什么,我先走了。”
许愿返回便利店,买了杯活润,一路进学校宿舍楼,到寝室把酸奶放崔娅雅桌上,不等其他三人追问,就又出了寝室,接着往上上楼梯,一直到顶楼,直冲栏杆那去。
对面,那个“池”的招牌还是亮着最乏味的白灯。
许愿死死盯着二楼窗户,呼吸困难。
隋卞,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
他没死。
没死……
许愿扶着栏杆,一点一点蹲下来,崩溃地掩面哭泣。
幸好,幸好。
*
回了寝室,三人三足鼎立地瞅着她,一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崔娅雅率先问道:“你干嘛去了?”
许愿蹲下换鞋,“去顶楼收被单了啊。”
崔娅雅手摊开,“所以你的被单呢?”
许愿:“……”
她穿上拖鞋,往外走,“我现在去拿。”
被单收回来,三人仍然紧抓她不放,势必要问出点什么来,可许愿不管不闻不顾,除了“嗯”就是“嗯”,把三人都给搞得没脾气了。
终于歇停,许愿拿上东西进卫生间,洗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头和澡,再出来,人隐在桌帘里,写报告。
本来这个报告她是打算明天早上写的,因为早就整理好了,最后汇总一下就行,而且也不急着交,她没打算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但是现在,她有了事情,她明天早上要去办其他的事,所以必须今天晚上就把这些事情解决好。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许愿站在宿舍楼门口,迎着很快就要变辣的阳光,迟疑了。
果然不是说嘛,晚上不能做决定,晚上做的决定通常都会因为那一天的压力积攒而产生变形,到了第二天清早,见到蓝天,见到阳光,人清醒了,就会懊恼。
许愿现在就是。
她昨晚好不容易在洗澡时下定的那样巨大的决心,在现在顷刻间就崩塌了。
她根本就不敢。
不敢面对他。
她一想到他当时看她的眼神,以及那句“我们认识吗”,她的心就止不住地抽痛,她完全无法接受。
还有他的身体,他变得那么瘦那么虚弱,她多看一眼都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她想起昨晚在校园墙里看到有人吐槽,说“池”那家店的老板看着就有病,让他们去喝酒的都小心点,而且还不仅是身体上的,精神上也感觉有病,天天死着一张脸,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样。
尽管下面有很多评论都是为他说话,讽刺投稿人是不是眼红人家老板长得帅受欢迎,可仍有一些见缝插针的恶意揣测。
她觉得好恍惚。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很有礼貌,很谦逊,见到谁都脸上带着点笑,看着就一副很阳光的模样,很受欢迎很被喜欢。
她那时候厌恶不屑他被所有人轻而易举喜欢的能力。
现在看着别人说他不好她却完全不能接受。
他的身体,看上去真的很差,以前一直挺拔的背现在无生气地蔫着,白里透红的脸现在也只剩下苍白,整个人形同枯槁,生命气息如此直观地在她面前流失着。
因为谁呢?
许愿闭上了眼。
这些年来,她掩耳盗铃地一遍一遍安慰着自己,告诉自己罪魁祸首是姚霄和他的父亲,是背叛了家族的卞荣和夏焘,是他们的贪婪和无耻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可她的心告诉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如果仅仅是姚霄卞荣的话,他不会这么痛苦这么绝望的,她的从中帮衬,她的默默纵容,她最后的冷漠与抛弃,才是将他钉在无法释怀的铁柱上的最后一根最牢固的钉子。
如果她没有骗他,如果她选择站在他的那一边,那么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也不会那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