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隐匿(101)
顾云浅长舒一口气,向医生道了谢。等到医生走后,问林隐:“怎么会突然情绪激动的?”
林隐迟疑着回答:“我觉得她是在为破茧重生而高兴。”
顾云浅看向林隐,似乎在体会她这句话里的含义,半晌说道:“如果不是为了救我……”
“她毫不后悔。”林隐冷静地打断他的话,抬眸,“照顾好你自己的伤,还有刚刚治好的腿,也别让她后悔。”
顾云浅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继续交谈着,老郭忽然在后方提醒道:“二少爷……董事长和太太来了。”
顾云浅顿住声音,回过头,就瞥见顾纵海和黄婉华正从拐角处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
“让我和他们单独聊聊。”顾云浅淡声道。
老郭点了点头,带着林隐迎面走过去,与顾纵海一行人擦肩而过,期间只是象征性地向他们颔首了一下,没有说一个字。
“劳尔,听说你的膝盖置换手术很成功。”黄婉华眼角扫向老郭和林隐,却没有理睬,径直上前热络地拥抱住顾云浅,“现在已经能行动自如了么?”
顾云浅礼节性地微笑了一下,淡淡说道:“每周还有三次理疗和复健,两个月以后,应该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了。”
“真是太好了。高登……”黄婉华收回双臂,转头看向顾纵海,眉飞色舞着,“这时候就不要矜持了,你们父子俩也好久没见面了吧。”
顾纵海默然走上前,原本精神矍铄的脸上,此刻终于有了疲惫又憔悴的老态。
但顾云浅明白,这份疲惫和憔悴,不是为了他。
“爹地。”他不等顾纵海开口,先叫了他,“好久不见。”
顾纵海垂了垂眼皮算是回应,坐在了靠墙的椅子里,视线在顾云浅的额头、手臂上流转了片刻,最后定格在他的腿上:“怎么来LA做手术也没有告诉我一声?”
“来过好几次了,最近几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顾云浅耸耸肩,“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特地通知您。”
“都是一家人,怎么那么见外呢。”黄婉华在一边柔声道,“有个人陪着你也好啊,我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怎么都要过来的。”
看来马上就要进入正题了。顾云浅心底轻笑,眸色渐淡:“现在看来,倒是一个人比较好。要不是我坚持让蒋小姐来陪我,她本不会受伤的。”
“都是误会,劳尔。”黄婉华将手放在顾云浅的肩上,眸光不定,“你弟弟也是悔恨不已,他根本就不想的……”
“您和爹地今天来是为了看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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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黄婉华的手落下来,有些心虚,回头看向顾纵海似在求助,“高登……”
“劳尔,他毕竟是你弟弟!”顾纵海起身,示意一旁的助理拿出支票。
“顺便替我问候蒋小姐,这笔钱你收下。”他把支票递给顾云浅,“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不必闹上法庭这么难看。”
顾云浅默默接过支票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一刻,他终于心如死灰了。
眼前这个叫了二十七年爹地的人,原来他的天秤从来就是倾斜的。
同样都是儿子,但他的偏爱却那么明显,明显到顾云浅在看到支票上这个金额的一瞬间,心好像被灼出了一个黑洞。
洞是烫的,他眼角滑下的泪却是冰凉彻骨的。
他冷笑着,用手指着病房:“这里面躺着的是条人命,爹地!而且我现在就可以凭这张支票,告你妨碍司法公正!”
顾纵海的瞳孔狠狠收缩,脸色青灰一片,他皱眉道:“你真的要兄弟相残?”
“是讨回公道。”顾云浅当着他面决绝地撕碎了支票,将纸片抛在顾纵海脚边,眸底都是寒凉,“从此以后,该要的,我绝不会手软!”
*
时间如梭,转眼凛冬已过。
又是一年春天。
林隐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刚刚回到江城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回想过去的那一年,日子很短,事却很多。于她而言,仿佛几度春秋、历经了半辈子那么久。
久到她此刻忆起,都忍不住骇然,命运是怎样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跌宕起伏、浮浮又沉沉的?
顾御的纵火案一审判决已经出来了,由于认罪良好,且有悔过之意,判了十二年,缓刑三年,赔偿各项损失及受害人医疗费、精神损失费、后续植皮需用到的费用等共计4700万美元等。
黄婉华对于这个判决自然是不服的,还在准备上诉。
但D.F律师说改判的机会并不大。
顾纵海没有再来看过顾云浅,只是在判决生效后,让律师把支票带给了他。
用老郭的话来说,二少爷与董事长之间的父子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了。
蒋梨和顾云浅依然住在洛杉矶的酒店里。蒋梨的术后愈合效果良好,前两周又刚进行了第二次的植皮手术,顾云浅也在持续理疗与复健中。
这期间,林隐隔三差五就会和蒋梨视频通话,有时候顾云浅也在镜头里,他时常会温柔又亲昵地抱着蒋梨腻腻歪歪,这时候蒋梨就会推开他:“喂喂喂,林隐还在那里看着呢。”
“林隐都老熟人了,你担心什么。”顾云浅笑着面向镜头,问林隐,“下周画展就要开幕了,听老郭说,那边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开展了?”
“是。二楼的展馆已经布置好了,只要把最后几幅画挂上去就可以了。”
“老郭办事一向稳当。”
林隐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我们……可能赶不回来了,蒋梨刚做完植皮手术,还在观察期。”顾云浅推了推眼镜,有些抱歉,“不过我已经提前和媒体都打过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