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隐匿(110)
“我以为上次拒绝了她之后,她应该死心了。”
“强弩之末,还想垂死挣扎。”顾岭深喝了口咖啡,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道,“如果当初你真的拿着那根头发去验了DNA,发现她就是你亲生母亲,你会怎么办?”
林隐反问:“要担心的不该是你么?”
“我?”
“如果我和她是母女,那么你我岂不是就是名义上的兄妹了?”
“所以这是你最后选择不去化验的理由么?”
林隐沉默着,不置可否。
片刻后,又拿起手机回复了一条信息过去。
发完信息,她看向顾岭深:“我约了她午饭。到时候你带着行李先去机场等我。”
顾岭深沉了沉眸,小心地问:“你,会按时出现在机场的吧?”
“你在怕什么?”林隐拿起包,走之前又在他脸上吻了一下,“Goodluck,Deep。”
*
午饭的餐厅是黄婉华选的,位于江边一栋法式建筑的二楼。
今天阳光正好,风也轻柔,露台上的位置刚好能够晒到熙暖的阳光却又不刺眼。周围繁花似锦,空气里都是清新的味道。
隔了将近十个月不见,黄婉华如今的脸上已少了许多往日的神采奕奕。
她今天一身低调的藕色套装,戴着一顶米白色堆纱礼帽,镂空的面纱下,眼神凛冽,嘴角挂着几分薄情。
等到侍应生拿着菜单离开后,她看向林隐,率先开了口:“好久不见,林小姐。”旋即目光转到林隐脚边一只小型的旅行箱上,“今天要赶飞机?”
“下午三点。还有时间。”
黄婉华点了点头,也不说话,隔了半晌才缓缓道:“其实你一定在想,劳尔已经在股权书上签字了,今天我们聊不聊,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林隐喝了一口冰柠汁,淡声道:“那您为什么还要来?”
“你呢,你不是也来了?”黄婉华不答反问。
“我也可以现在就走。”
黄婉华微微侧头,看向远处江边的风景,有几艘轮渡在江面上缓慢地移动,再远处,海天一色,视野突然空阔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不说出来,就会成为一个秘密,鲠在心底,成为一根永远的刺。”
“说出来以后呢?”
“说出来以后,它就成了你的刺,让你难受,如鲠在喉。”
林隐笑了,气笑了。
眼前这个女人并没有任何改变,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和残忍。
但她还是想听听这根刺到底会让她有多痛:“您说。”
“从你最初画的那幅向日葵开始,我就知道了你是谁。”黄婉华看向林隐,似乎在观察她脸上的表情,“林小姐,你一直以为是你选择了我,其实,只是我选中了你。”
林隐默默变了脸色,勉力维持着内里的震惊与失措:“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你姓楚,单名一个幸。”黄婉华眸底仿佛结上了一层霜,“你的父亲叫楚波。林小姐,你的姓氏是楚字的一半,你们父女俩隐姓埋名,所以你名字里有个‘隐’字,我这样说,应该没错吧?”
林隐微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应对。
此刻她脑中一片紊乱,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黄婉华。
往事如闪回般一幕幕出现在她的眼前,针扎般刺痛了她双眸。
十四岁那年的暑假里,她看到了那本的杂志;之后从田甜那里拿到了缺失的内页;十六岁她放弃市重的名额执意考入桐高;十九岁进江美;二十三岁去英国读研;二十五岁在78号里第一次遇见……
这十一年来,她人生的每一步都在向黄婉华靠拢、靠近。
她一直以为是她用尽了全力在接触黄婉华,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她知道机会渺茫,可若不这样争取,她连一丝侥幸都没有。
但现在这个女人告诉她,从来都不是她在选择。
她只是被选的那一个?
林隐糊涂了,宕机了,她睁着眼睛,泪水却滚滚而下。
“我是你的小姨。”黄婉华看见林隐眼中流下的泪水,眸中的寒霜渐渐褪去,剩下了三分落寞,“我和你母亲黄艳葵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她比我早一分钟出生,是我亲姐姐。”
“我们姐妹俩出生越南,在当地也算得上是豪门,从小就学习各种课程和礼仪,马术、潜水、高尔夫、射击、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十二岁那年,父亲遭手下人背叛,有人清算了我们家。母亲把我们姐妹俩托付给了司机,并安排了一艘船让我们逃生。”黄婉华顿了顿,似乎在等着对面的林隐消化,半晌继续说道,“这个司机姓楚,名字叫楚波。”
林隐没有说话,她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是三分震颤三分不可思议外加三分来自于血脉的关切。
这故事如此陌生曲折简直让人不可置信,可是桩桩件件又都与她曾经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隐秘往事一一对应上了,让她不由得不信。
“后来我们在这边安身立命,楚波靠做出租车司机赚钱,将我们姐妹俩供养到大学,日子过得清贫又安稳。但我始终不甘心,不甘心我也要像姐姐那样,爱上一个司机,然后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我必需为自己做点什么。我曾经那么骄傲,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怎么可以……”
黄婉华突然停顿下来,抬眸看向林隐,淡然一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不能接受平庸。后来我进了顾氏集团,没多久就做到了营销部部长的位置,遇到了顾纵海。我当然不爱他,我只是喜欢权和钱而已,他比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