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隐匿(29)
露台上的空气潮湿而闷热,就连吹在身上的风,都是温的。
林隐单手扶在栏杆上,看向远方夜空中团起的乌云,心想,很快就有一场大雨将至。
身后的玻璃门发出开合声,她微微侧头,余光瞥见顾御正一边扯着领结,一边满脸涨红地捏着杯酒走过来,看见林隐也在时,怔了怔,却并不理睬,只是一屁|股坐进藤椅中,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林隐垂了垂眸,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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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御从烟盒里掏了一根烟夹在嘴里,斜睨了一眼林隐,含含糊糊道:“我知道你们都在笑话我。”他熟练地将烟点燃,吸了一口。
林隐没有回应,沉默地望着对岸的灯火。
那灯火星星点点,在夜色里微小却又璀璨。
“搞得好像九龙夺嫡一样。”顾御将手肘支在圆桌上,心疼自己又冷笑着,“你知道么,他一直看不上我,觉得我是个二世祖。在他眼里,我甚至都比不上那个瘸子。”
“他?”
“我爸爸,顾纵海。”顾御抬起头看向林隐的背,双眸却被烟熏得睁不开眼。
“至少你今晚争取过了。”林隐忽然想到了自己,她今晚的行动也失败了,可她却连一丝想要争取的动力都没有。
她甚至有一点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行事,否则能不能扛过众人的质疑,她不确定。
“我现在就特码像一个小丑!”顾御懊恼地翻了一个白眼站起身,又一把扯落了领结。
林隐转身看向他,轻轻皱起眉头。
他瞥见她脸上的鄙薄,开始后悔刚才对她袒露的心声。
头顶突然打了一个响雷,他丢了烟狠狠踩灭,双眼通红地离开了露台。
林隐目送他离开,心底也说不上来对他到底是同情还是解气。
她明明应该恨的,却偏偏还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难受。
玻璃门后,顾云浅一直等到顾御怒气冲冲地走进大厅,这才摇着轮椅缓缓来到露台。
“你别见怪,我这个弟弟向来小孩子脾气。”顾云浅一边向林隐打着招呼,一边停下轮椅,伸手将桌上的一只打火机拿在手里把玩着。
“看来你说的重头戏就是你大哥回来。”林隐看向顾云浅手中的打火机,那探出的火苗忽明又忽灭,“所以你一直知道他今晚会出现?”
“我当然知道。”顾云浅微笑,“他虽然从小就去了英国,但我们并没有断过联系。”顿了顿,他的双眸突然暗沉了下去,“我只是恨自己没能看到母亲最后一眼。”
林隐若有所思了几秒钟,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上个月突然去国外,就是……”
“我说是去美国治疗我的腿,其实在西雅图转机去了英国。”顾云浅沉了沉嘴角,“没错,我是专程去参加母亲葬礼的。这件事连老郭都不知道。”
“但是你现在却告诉了我?”
顾云浅低笑道:“因为我想你大概率不会出卖我。毕竟我还算是你的老板。”
林隐也笑了,笑着笑着又垂了眸,似乎欲言又止。
“其实他要的这些,本就是他该得的,不是么?”顾云浅看着手心里的火苗,将话题又落回到顾岭深身上,“他只不过是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更何况,他还带了份重礼,并不是单纯在索取。”
“可惜未必每个人都是这么想。”
“到手的鸭子突然要被人分走大半,自然会让人心生怨怼。”顾云浅淡淡地眯起眼,“好在今晚的这场戏,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才刚开始?”
“你不会以为我继母和三弟,这么容易就将自己的权益拱手让人吧?”
“所以一边是你大哥,一边是养了你二十多年的父亲和继母。”林隐不禁看向顾云浅,“你会站在哪一边?”
顾云浅将打火机“啪”的一声合上,放回桌面。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轮椅转了一圈,面向露台外深浓的夜色,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或许他心中早已有答案,只是不方便说出口而已。
玻璃门后又走近了一个人影,身形高大挺拔,一张如雕刻般线条分明的脸上,带着三分矜贵和三分锐气。
顾岭深,当然是顾岭深。
比起两年前,他沉稳了许多,也疏冷了很多。
林隐骤然慌乱起来,立刻转身朝向夜色,迫不及待要把自己藏起来。
顾岭深却似乎并没有在意林隐,玻璃门打开后,他径直走向了顾云浅。
顾云浅也已转回了轮椅,微笑着与他对望。
顾岭深走到顾云浅身旁,像对待孩子般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就近选了把藤椅坐下。
一张淡漠疏离的脸上,带着刚刚与人阚璇后的疲倦。
“你今晚住哪里?酒店?”顾云浅看见林隐在黑暗中躲躲闪闪,心里觉得奇怪,又不便直接问,只好装作与顾岭深寒暄。
顾岭深点着头,侧眸望向露台外,余光却瞥见了角落里的林隐,他骤然怔住,眸底立刻刺痛般收缩。
“以后呢?总不能一直住酒店。”
顾岭深此刻已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林隐身上,他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已经让人物色房子了,你不用担心。”顿了顿,又说,“你要是想搬出顾家,我可以帮忙。或者直接搬来和我一起住。”
“那倒不必。反正我在‘两湖’也住惯了。”
“两湖”是顾纵海众多房产中的一套,也是顾家人日常居住的地方。
顾岭深沉默地闭上嘴,不再说话,依旧用余光紧紧锁定着林隐,仿佛生怕她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