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隐匿(54)
他看向她们,用目光逼问,逼得她们不得不审视起自己那欲盖弥彰的私心,逼得她们不得不收起那些自以为是的审判。
他的“两难”,才是人之常情。
即使他知道,他该站在哪一边。
但蒋梨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并不懂顾云浅内心深处有如此多的顾虑。看到他此刻纠结万分,她也难受,正准备给他助助力,林隐悄然举杯,说道:“我懂这种感觉。”
蒋梨有些懵:“你懂?”
“我懂。”
“我以为他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大哥的。”
顾云浅扶了扶镜架,低笑:“知道么?我曾经恨过他。”
蒋梨更是不解:“你恨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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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过。”顾云浅默默转动着手中这只小小的冰裂纹白瓷杯,“只不过这份恨,随着年龄渐长,慢慢淡化了。”
“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顾云浅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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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不懂,不懂他们这些人终日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活着。从出生起,他们的生活里就到处布满了眼线和暗哨,还有四处埋伏的记者及完全分辨不出真假的朋友。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出卖。
既然他能在画廊里派人监视黄婉华的一举一动,那么黄婉华也能在这家餐厅里安插人手来窃听他们的谈话。所以他现在说的十句话里,有七句话其实是说给黄婉华听的,因为他一定要让她相信,他并没有站队,他还在犹豫,甚至他的天平,还是朝她倾斜的。
只不过他的假话里,仍有三分真。
他真的曾经恨过顾岭深和他的生母康如南。
因为他那时候还不懂,不懂为什么他的哥哥和妈妈要远赴英国,却把他一个人留在了江城,为什么他们没有把他一起带走。
那年他只有五岁。
他懵懂着、哭闹着,却只能被迫接受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他父亲身边,成为了他的继母。
他当时并不知道,康如南为了争取他的抚养权曾做过多少妥协、放弃了多少本应得到的财产,却仍是敌不过法院的判决。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暗夜里独自哭泣,捧着母亲留下的相片伤心到不能自已。
九岁那年,他渐渐懂事。有一天,从工人的闲谈中,他知道了继母对他的防备。那表面上温柔待人、永远露着笑容的继母,在工人的嘴里,却是手段高超、处心积虑的蛇蝎美人。
他似懂非懂,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明朗。趁着无人注意,从三楼的楼梯上滚下来,故意的。
他看过电视剧,知道这样死不了人,却能让自己残废,成为一个“没用的废物”,不再被任何人挤兑和防备。
那年开始,他已明白,他真正要的是什么。
*
河纳餐厅的这顿晚饭吃得并不愉快。
顾云浅的“两难”,明显伤了蒋梨的心,以至于后来大家几乎都没有动筷,草草离席,不欢而散。
蒋梨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在她眼里,从来就没有灰色地带,要么白,要么黑。其实她并不喜欢顾岭深这个人,觉得他疏冷又不羁,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对于他“回国夺权”这件事上的判断,她始终认为,他身为顾纵海的长子,入主顾氏集团拿回他应有的权利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在这个结论上,她毫不犹豫地站队了顾岭深,并且也难以想象顾云浅还在“左右为难”,更无法想象,林隐居然选择了对立面。
是的,林隐选择了黄婉华。
那天之后,她与黄婉华的走动,反而更为频繁了。
她似乎有意要站队黄婉华,也不再拒绝对方时不时馈赠过来的豪礼:昂贵的衣物、珠宝、香水。都是她从来买不起的奢侈品。堆在床上,炫目得让人耀眼生花。
林隐当然知道黄婉华要干什么,从她每次闲聊中似有意若无意的将话题引到张祖菲身上的那刻起,她就知道,她不过是这个女人手中的筹码,只是还没有到真正出牌的时候。
她也知道自己和顾云浅一样,伤了蒋梨的心。
因为那顿晚饭之后,蒋梨对她的态度,变得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
凌晨两点。
虽然已是下半夜,但八月中旬的风不算太凉,甚至还有点暖,是刚刚下过雨后粘腻的潮湿的气息。
林隐今晚鲜有的熬了夜,此时正在某高档小区的一栋叠墅前,抱膝坐在台阶上等人。
不远处两盏幽暗的灯光将她衬得清冷又孤独。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有一辆黑色库里南缓缓向叠墅驶近,车灯朝着她的方向闪了闪,意在提示让她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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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秒钟后,车子就蓦地刹住,驾驶座上长腿跨出,一个高大的男人几步就走到了林隐面前。
标准的衬衣西裤,领口微微敞开,一张带着倦意的脸在看清林隐的那一刻起,完全清醒。
林隐从膝盖里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人,虚浮地笑了笑:“嗨。”
她终于等来了他,顾岭深,她的炮|友。
顾岭深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她,热意徒然上涌,他伸手一把扯松了领带,冷白的下颌在轻轻颤抖。他说不出话,只觉得惊喜又惊吓。
她这么晚来找他,一定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林隐看着顾岭深的脸,她想故作镇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种假装的隐忍克制在一见到他之后,不出几分钟就会悄然崩塌。
只不过今晚好像更加迅速了一点。
她早该知道的,这个男人就像一瓶毒药,只有狠狠戒掉,才不会让她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