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隐匿(95)

林隐诚恳地回答：“我不这么认为。我不认为您顾到了家庭。”

“林小姐好像话里有话。”黄婉华忽然换了称呼，整个人也冷了下来。她不再叫林隐“Lynn”了，她回到了两个人最初刚认识的时候，她叫她林小姐，或者林老师。

事实上，从林隐失笑的那一刻起，黄婉华就明白，这个女孩子，她已经留不住了。

“我只是觉得您很虚伪。”

黄婉华瞳孔缓缓收缩，仿佛被扎进了两根针：“虚伪？”

“您的家庭，真的兼顾了么？”林隐冷冷地讥诮，“还是说，您的家人也不过只是您实现自我价值的工具？您一直不喜欢别人称呼您顾太或者顾夫人，难道不是因为您始终不甘人后，您的野心……”

“够了！”黄婉华厉声呵斥，“我一直把你视作可培养的对象，你就是这么盛气凌人来指责我的？难道我实现自我价值有错么？”

“没有错，可是您不该利用别人。”

黄婉华眯起眼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指张祖菲这件事？你还一直在心里耿耿于怀，你觉得我原本是想利用你去做不道德交易，以获取西区那块地的竞标价？”

林隐不语，静静地与她对视，想从她眼底看出些有关其他的愧疚，但没有。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对自己做过的事进行反思的人，她如果会反思，当年也不会抛夫弃女又几十年不闻不问了。

半晌，林隐苦笑：“黄小姐，我只是累了、倦了、厌烦了。”

黄婉华冷冷道：“我一直以为你我是一样的人。我们有一样的目标和精神世界，所以才能成为师徒、成为上下级，甚至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不，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林隐断然否认，眼底都是坚定，“永远不是。”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还有，我已经把您送我的东西全都打包寄出了，今天下午应该就会到这里。”

不等黄婉华回应，她果决地拉开门，火速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工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本就不多的私人物品，然后在同事们疑窦重重的眼神中，快步而出。

办公楼外空气新鲜，阳光熙暖，林隐捧着纸箱，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一刻她失去的是什么，也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口袋，是另一个信封，里面装着黄婉华的发丝。

有些事情，也该有个答案了。

57

第57章

白白度假郑丽

12月24日，平安夜。

相较于其他城市，江城的圣诞节气氛向来还算浓烈，虽然比不上国外，且近几年也有逐渐冷清的意思，但街头巷尾，仍有余欢。

尤其是走在市中心那几条外国佬常居的街道上时，沿街的各色咖啡馆、面包房以及小酒馆等店铺，都会在橱窗上贴着MerryChristmas字样及圣诞老人的头像。

当然，门上的榭寄生花环和铃铛也是必不可少的点缀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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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往年每到这个时候，蒋梨早早就会把一棵巨大的杉树立在三木门前，再挂上彩灯和各种小装饰，还要摆一个圣诞老人的充气玩偶在外面以吸引顾客。同时店里会有节日的专属套餐限时售卖，其实就是一杯热饮加贝果而已，但是搭配上红红绿绿的餐盘和马克杯，由里到外都透着股热闹欢腾的气氛。

蒋梨一直是个会花心思的人，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粗犷中却有着察言观色的温柔和细腻。

刀子嘴豆腐心。

她对别人不求回报的张罗里，底色永远都是善良和真诚的。

譬如第一次见到林隐时替她解的围；譬如林隐在为田甜跑腿的时候，她将人安排在了咖啡馆里休息；又譬如后来林隐回国了，她专门把三木腾出一个空间改造成了画室……

想到这里，林隐的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弧度。

她今天早了两个小时收工，也没有开车，从画廊直奔地铁站，一路坐到了中环广场。也不知道为什么，脚步自然而然就走向了三木咖啡店，却又在中途的时候想起蒋梨已经闭店了，只好郁郁折返。

一路上，她时不时就要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人会打电话给她。

从高一那年认识了蒋梨以后，每年的平安夜晚上，不论身处何地，她总是会在午夜前打来电话，从不例外。

也不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通常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却让林隐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有了一种习以为常的归宿感。

只不过当习惯成了自然，久而久之，就会被人视作是理所当然了。

林隐享受着蒋梨对她的这份关爱，享受着对方给她的宠溺，享受着所有不劳而获的恩惠。

说白了，她始终在“盘剥”蒋梨。

盘剥！

上一次这个词语出现，还是在叶斐口中。

林隐悚然一惊，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她对蒋梨也是一种盘剥。她对她予取予求，却把这当做是一种天经地义。

她偶尔也会回报，却一定是在对方先付出后。

她哆嗦了一下，为自己的自私和无耻感到羞惭与震惊。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那么冷血似的，她随后掏出手机，犹豫了半天，终于拨出了蒋梨的号码，但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林隐收起手机，在一家还算干净的披萨店里随便吃了份晚餐，又枯坐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店主开始打烊了，才踽踽离开。

时间已过晚上十一点半。

她再三确认了手机铃音没有差池之后，终于黯然地明白，今年的平安夜，蒋梨不会来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