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雁(135)
顾雁身子一僵。
他苦笑:“你对我笑笑,比什么药都管用。”
顾雁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她抬头,接住卫柏哀怨又期盼的目光。
她的呼吸也乱了,心头突然泛起一股歉疚。
啊啊啊,她歉疚什么!
这般结果,难道不是卫贼夺走江州后的自作自受吗?
她努力说服着自己,红着脸拿起一块米糕,飞快塞进他口中:“不吃药就多吃饭。”
卫柏咬了口米糕,将它拿在手中。一顿饭磨蹭半晌,米糕都凉了。他依然弄不清,她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当他以为看到希望时,总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阿雁为何如此折磨我。”他黯然说着。一块红枣米糕,真真嚼得毫无滋味。
顾雁偏头闭上眼:“殿下放我走,便眼不见心不烦了。”
卫柏骤然捏碎手中米糕。他想说点什么,但终究将那半坨米糕塞进嘴里。毕竟是……阿雁喂的米糕……丢了可惜。
于是,两人彻底沉默,各自食不甘味。
天色渐渐暗沉。门外有侍从来报,说严都尉已拟好城外祭坛的几处选址,正等在东园门外,请殿下批示。顾雁暗暗讶异他们行动之迅速,目送卫柏起身出门去。
直至入夜,她燃起油灯,漱洗完毕,卫柏都没回来。
顾雁慵慵倚着榻枕,翻看文稿。卫柏写的评议手稿,她全看完了。匣子最下面,便是她留下的戏文。纸张边缘已被磨得卷起毛边。看来这些年,它们被反复翻阅过。岁月流逝,它们开始泛黄发脆,裂开了许多细口,只怕再不易保存了。
唉。
顾雁怅然看着厚厚的纸张。
她的心意,也许早已随着手中笔,写进了墨迹里。也不知,是这份煎熬的情意先消亡,还是这些脆弱的纸稿先败坏。
忽听吱呀门响,屏风外传来脚步声。
顾雁一惊,迅速放好文稿,躺卧盖好被子,背对着外面。她听出是卫贼的脚步,可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关心他吧,她开不了口。
冷淡说要走吧,又要吵架。
什么都不说,互相看着吧,又尴尬。
干脆躺下背对他。被子一掀一盖,榻边灯台的火光狠狠摇晃起来。
卫柏转过屏风,见灯火摇曳,她背对自己。方才,纸张匆忙放下,卧榻嘎吱晃动,若干细碎声音都没逃过他的耳朵。他眸中闪过落寞,默然去洗漱更衣。
半晌,灯火忽灭。
顾雁睁着眼,睡是睡不着。只听卧榻一响,卫贼翻身上榻了。忽然,一只大手伸到腰间,把她捞进了背后火热的怀抱。
漆黑暗夜里,她的心跳尤其明显。
该不会又要……他贴在背后,腿也在挤她,那处感觉实在太突出……
却听他低声说:“明日北园赏兰宴,你若不想去,便不用去。”
原来不是……
顾雁稍稍放心,说道:“我已答应了。明日娘亲和嫂嫂也会来。”
他“嗯”了一声,沉默下来。
顾雁等了许久,卫柏只抱着她,什么都没做。他呼吸渐渐均匀,似是睡着了。
她轻轻翻身,面朝着他。浓重的黑夜包裹着,他的脸模糊一片。
只是一翻身,手便碰到了他的胸膛。他衣襟大开,硬实胸肌抵在面前。不经意戳到了,胸肌浅浅凹了进去。她连忙拿开手,却因被他抱着,手也无处可放,只好磨着他的胸前肌肤,寻觅着舒服的位置。
“再乱动,我便要亲你了。”卫柏忽然哑声道,“到时,你又得哭着说不要。”
顾雁连忙停下不动。原来不知何时,他的呼吸已然粗重起来。
“我不是故意招惹你,是你抱我太紧了。”她红着脸小声解释。眼下两人紧密相贴,她几乎被他锁在怀里,轻轻一动就很尴尬。
卫柏却低声道:“你不对我笑,至少让我抱抱,好不好?不然,待哪日我被心疾熬死,便遗令昭告天下,都是阿雁害的。”
“强词夺理……明明有药,是你嫌苦不吃。”顾雁往外推他,他的手臂纹丝不动。她只好放弃。然而刚停下动作,他突然俯首咬她耳垂,惹得她颤声一哼。她恼道:“不是说只抱么?”
“不乱动便只抱着。再乱动,便不止于此。”说着,卫柏伸手进她的衣裳。
粗糙指茧划过脊背,惹来阵阵痒意。他的手停在后腰,开始徐徐按揉,正是她的陈年旧伤处。
黑暗仿佛将触感放大了许多倍。他手劲甚大。随着一股酸麻从后腰漾开,蔓延至四肢,她只觉周身通泰,忍不住软哼出声。她心下一慌,连忙小声道:“好了,不必再按了。”
卫柏却道:“女医说过,按揉能帮你舒缓腰疼。就当我赔罪,好不好?”
顾雁没做声了。
他的施力按揉,仿佛将她变成海上的一叶小舟。腰骨被阵阵酸麻淹没,常年伴随的伤痛褪去,旋即绽开舒泰,蔓延到全身。她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渐渐放松下来,顾雁仿佛躺在温柔的海浪上,竟开始昏昏欲睡。许久,她终是回手按住他:“停吧。”
“腰疼好些了么?”他低声问。
顾雁绞了绞双腿,飞快“嗯”了一声,再不言语。
羞死了。
而她竟可耻地享受了这么久。
“阿雁若满意,我每晚都为你揉。”他呢喃在耳旁的话语,像挂满饵料的鱼钩,诱着她这条鱼游向失控的深渊。
顾雁只道:“我要睡了。”
她迅速闭上眼,任由心脏狂跳如鼓,也不再乱动。而他信守承诺,再无其他动作。
如此静静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