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雁(57)

顾雁又睡在了车厢里。到第二日早上，营地拔起，队伍返程。

许是头一夜熬得太晚，卫柏一坐到车上就开始睡觉。顾雁倒省得耗费心力，跟他说话了。其实她本想坐到侍从的车上，却被陈翁严词拒绝，说殿下辛劳，她最好在旁照顾。顾雁只好留在了卫贼身边。

这一次，她在日光下看着卫贼的睡容。

闭上的双眼，盖住了他最有侵略性的目光，他的脸顿显俊美柔和了许多。咦，他的左眉中，似乎有一个小墨点？

顾雁坐得有点远，看不真切。于是她悄然挪动位置，坐到他旁边。

为免惊醒他，顾雁屏住呼吸，凑近细看。终于看清了，他浓密如剑的眉里，竟然藏着一颗小痣。以前看他时许是很紧张，竟不曾留意过。

她心满意足地准备后撤时，卫柏忽然睁开了眼睛。

顾雁身子一僵，顿时尴尬不已。因为她现在离他太近了，就不到两寸，视野里全是他的脸。他瞧着她，从诧异到疑惑。

“呃……”如此近的距离里，顾雁仍然望着他，小声说道，“如果说，奴婢只是想看清楚，殿下眉间是不是长了一颗小痣，殿下相信吗？”

卫柏轻轻一笑：“信。”

心脏又是重重一颤，顾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意如同清风朗月。她迅速回过神来，咽下口中津液，连忙后退道车厢另一个角落。

她迅速说道：“有点困，我先睡觉了。”

遂躺下闭上了眼睛。

然而心脏依然在砰砰乱跳，尽管闭着眼，她仍许久都睡不着。

再不能轻易接近卫贼了！

余下的路程里，顾雁脑海里，只盘旋着这一句话。

——

每每赶路，回程似乎总是比去程的速度更快一些。

回到颖王府后，顾雁果然就在第二天，得到了一方腰牌。乌金色的玲珑腰牌上，刻有三个字——典录司。

来送腰牌的侍从恭敬对她说道：“容娘子，殿下吩咐，你可以随时去典录司，编撰陶灵公子的遗作。”

顾雁眼中一亮，难抑心中激动的火焰：“我现在就去！”

答案就近在眼前了！

第30章

典录司位于颖王府前院西南角落，是一座方正的四层楼阁。上午，顾雁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提裙走上台阶，给门外宿卫递上腰牌。

宿卫看了看，挥手让她进去。顾雁松了口气，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走进楼里。

进门便是一个宽敞的大堂，两侧整齐排列着房间。陶羽和两个书佐正在堂里说话。见她走近行礼，陶羽不咸不淡地点头。想来他已被知会过，所以对她到来并未意外。许是有了鄢和

的证明，眼下陶羽看到她时，眼中的怀疑减轻了许多。

“容娘子，请随我来。”领路的陈书佐上次交《天石祥瑞赋》时，还与她聊过天。才第二次见，他已像个熟人一般，热情地向她介绍典录司的布局。

“多谢。”顾雁礼貌颔首。

“那间是陶长史的值房，我们平时上值的房间都在右侧。哦对了，容娘子是来参与陶公子遗作编撰的吧。那些文稿都在里面那间房。”陈书佐带她来到最里侧的房间。

他指着整整一面书架上的文稿，和墙边的两个大箱子，不禁感叹：“陶公子一生都在笔耕不辍啊。陶长史把遗稿都搬到这来了。虽然殿下吩咐要早日编出文集。但平时我们有很多事，常脱不开身。容娘子能来帮忙，真是太好了……”

陈书佐滔滔不绝地说着，顾雁自顾打量四周。她注意到，这间房紧靠楼梯，出去右转便能上楼，不用经过其他房间。书佐们自有值房，所以她留在房里整理遗稿时，只有她一个人！

随后，她又旁敲侧击地打听出来，典录司二楼，就放着颖王批阅的文书！

太好了！

一阵阵兴奋在经脉中流动，顾雁强行让自己面色平静下来。与陈书佐聊了半晌，终于只剩她独自留在房间。

她整理好笔墨，搬来厚厚一沓文稿，坐下开始翻阅。

许久，无人打扰。

顾雁起身来到门旁，侧身观察。

外面无人。

很好。

她脱下鞋，极有耐心地缓缓开门，闪身而出，虚掩房门，疾步迈上楼梯。为了不发出一丝声响，她全程拎鞋踮脚，屏住气息，直到走完楼梯最后一阶，才松了口气。

二楼没有房间，全是一排排书架，空无一人。

许是久未通风，空中弥漫着浓郁的纸张腐味。顾雁不敢耽搁，忙放下鞋子，穿行在书架之间寻找。

幸好每排书架都按年份存放文书。她急速寻觅着隆德八年。

阁楼地面都是木板，顾雁就怕脚步声传到楼下被人听到。所以她步子要快，声音要轻。她只得浑身紧绷着，全身的鸡皮疙瘩起了又落，却始终要保持头脑冷静。

很快，顾雁眼眸一亮。

隆德八年！

找到了！

她迅速扑到书架旁，开始一个个翻找文书。

忽然，楼下传来隐约说话声。

“陶长史，严都尉遣属下来报，神鸮营抓到一个厨房的烧柴伙夫，极可能是潜伏在府中的刺客同党。请陶长史前往宿卫值房，协助审问。”

“好。”是陶羽的声音。

好家伙，这排书架正下方，竟然就是陶羽的值房。这座木阁楼也太不隔音了。

等等！顾雁骤然睁大眼，心脏登时剧烈跳动起来！

潜伏在府中的刺客同党！

难道就是那人在蒸饼里塞了纸条？

让陶羽去审，岂非会暴露她？！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