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雁(77)

石榴眼睫一颤：“那你说这些，是何用意？”

“我们可以谈谈。”顾雁拎了拎怀中有些下滑的酒坛，翩然转身继续前行，“双方各有所求，就可以谈。你们无非想让颖军撤军，我可以帮你们。”

石榴难以置信地看来：“容娘子在开玩笑吧？”

“容娘子容娘子，你是不是叫得太顺口，就忘了你们盯上我的原因？”顾雁轻轻说道。

石榴眸中疑色散开，眼梢浮起一抹浅笑：“情报上说丹阳郡主顾雁，生得仙姿佚貌，聪慧过人，远胜其兄，倒是没有骗我。不过郡主自顾不暇，竟有闲暇帮夔州？”

“我当然也有条件。”顾雁看着石榴，肃然说道，“用你们的人，打探临江侯顾麟与其母的下落，看他们是否仍幽禁在竹春里，并带我与他们见面。”

石榴轻轻挑眉：“我们凭什么答应？”

“凭你们更急。”顾雁瞥了石榴一眼，“你就算现

在杀了我，也解决不了夔州边境的军情。还不如多寻条路，与我合作，各自为对方保守身份秘密。而我，想办法使颖王下令退军。你们想办法帮我寻亲。如此互相助益，何乐而不为？”

石榴抿着唇，沉默下来。

顾雁轻轻咽下喉头津液。

此刻她的心底，并没有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淡然。

石榴她们是夔州细作，其实只是她的猜测。方才从石榴的反应来看，她当真猜对了！但她并没把握，这帮夔州细作会答应与自己合作。

半晌，石榴说道：“兹事体大，我会将郡主的提议呈报上级，再行定夺。”

前方不远就是西园寝阁。顾雁转眸看向石榴，“我只等你们到明天。还请转告你的上级，若要合作，夔州人最好拿出诚意。”说罢，她翩然转身离去。

石榴紧紧捏着扫帚，目送她进入寝阁。

刚进屋，顾雁顿时一愣。

墙边柜子上，摆放着数个仙宝阁木匣。匣盖打开，一匣匣笠泽珍珠、青岭玉饰、江绣锦缎整齐摆放，散发着润泽的光芒。

她将酒坛放在木案上，回身来到这些珍宝前，一一抚摸着它们。许久，她终是叹了口气，将匣盖全数合上。

——

深夜，颖王府前院范华殿。

卫柏仍然站在那幅巨大的天下舆图前。只不过这次，他的目光盯着颖夔两州交界处。严义走进殿内，递来两张纸条。卫柏接过，依次打开。

今日午后去江远楼，停留一下午，酉时前回府。因殿下吩咐，万不能被娘子察觉，故属下未曾进楼。

卫柏看这张纸条时，唇角微微勾起。看罢，他将纸条递回给严义，又打开下一张。

午前，鄢和带一名小厮离府去往南市。尾随他们进入数个店铺后，跟丢。

卫柏看完这张纸条，面色骤然阴沉。

严义挠了挠头：“这么巧，又是在南市跟丢了。上回主公和容娘子出府游玩那日，鄢和也是在南市跟丢了。”

卫柏缓缓撕碎纸条，瞳色寒凉如霜：“那日在戏馆里，我似乎远远看见鄢和了，只是很快被她挡住，没注意他去哪了。”

“主公那日说过之后，某就问过当值宿卫，他们那时要么死死盯着伶人和主公周围，要么视线被后院屋檐挡住，都没注意到。”严义无奈摊手。他想了想，又问道：“难道主公怀疑，容娘子在偷偷约见鄢和？她可真是心系旧主。”

卫柏回身走到案边，将手中纸条撒到灯台上，默然看灯台倏尔明亮，窜起一兜火焰。

见主公面色如冰，严义轻轻一掌自己的嘴。说话怎就这么快，不过过脑子。他连忙补救道：“呃，末将不是那个意思。”

卫柏漆黑的瞳仁里，明亮的火焰渐渐黯淡下去。他紧紧捏着手，咬牙说道：“念旧乃人之常情。”

“呃，”严义思索片刻，又道，“主公若是不愿，不如就将此事撞破，严禁他们见面，再强行留她？”

卫柏深吸一口气。

此刻他的心已然闷堵得一塌糊涂。可他仍说道：“强留下来的她，心是死的，又有什么意思。孤与鄢和争抢一个婢子，若此事传回江州，那千万江州人的忠心，孤又如何强留？”

他眸色渐渐锐利。说罢，他转身疾步走出殿外。

“唉，”严义长长叹了口气，“主公既想当明主，又想强留容娘子。恕末将直言，既要又要，往往什么都留不下来。”

卫柏停下脚步微微偏头，没有说话。很快，他再次迈步跨过门槛。

——

西园寝阁门前。

颖王身旁的侍从疾步上前，提前打开房门。当他们准备进屋燃灯时，卫柏却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卫柏很快适应了房间的黑暗。他轻步走进房间深处，绕过屏风，来到卧榻边。

窗边一抹月光洒下，映照在她熟睡的脸上。卫柏久久盯着她，默然不语。良久，他上前坐在榻边，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

她似有察觉，在睡梦中动了动头，轻哼了一声。

第42章

第二日，顾雁醒来，寝阁里依然只有自己。她舒了口气，看来卫贼昨夜仍宿在前院寝殿。

她坐在榻上，掰起指头数。一天、两天、三天、四天……已有四天没见过卫贼了……他到底有多忙啊，竟连回西园的时间都没有……顾雁闷闷想着，心底忽然一惊，她竟然在失落？！

怎能为卫贼失落！

她连忙搓了一把脸，甩甩头，将心底这分失落甩开，自去下榻梳洗。

今日又是坐在案边写戏文的一日。不过，侍从来送饭时，总会提醒她，殿下吩咐，还请娘子勿要久坐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