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雁(92)
“容娘……”
卫柏忽然觉得,就算哪日死在她身上,他也甘愿。
他本该保持绝对理智,判断脚下发生的一切。远有外忧,近有内患。每个人的私欲纵横交织,组成国家这艘大船。他必须冷眼审视每个不安的角落,掐死倾覆航行的所有苗头。
可眼前这个女人,让他根本无法冷静。一面对她,内心深处的本能就开始喧嚣躁动。此时只因怕吓到她,他才堪堪留住脑中最后一丝清明,没在浴池里彻底做到最后。
最终,卫柏喘息着松弛下来,已分不清他额头和后背的水滴,到底是他的汗水,还是浴池的水汽。
细密水珠从她鬓边发丝滴落,掉进泛着涟漪的池水里。她唇瓣饱满殷红,也不知是被他,还是被她自己咬出来的。而她看向他的目光,也同样蒙上一层潋滟水雾。顾雁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就要软成这一池的水,幸亏被他有力的手臂扶住,才没滑向水底。她伏在他身上,累得直喘。
“殿下……”她一声嘤咛,便教他血液再次沸腾。
池水“哗啦”翻涌,卫柏用没受伤的手将她抱起,在池中站起。顾雁连忙抱紧他的脖颈。一离开水面,她的衣裙垂落下来,淅淅沥沥地淌着水。
卫柏单手抱着她,缓步走出浴池,将她放在池边长榻上。湿淋淋的衣裳浸湿了榻上褥垫,她只觉身上凉飕飕的,忙拿起旁边叠好的干巾披在身上。再抬头,入眼便是面前的男子,她连忙低头看向地面。
啊啊啊啊!
虽然刚在池子里坐到他身上,也感觉到了男女间的不同之处,但至少有池水遮掩。此刻直接看到,她受到的冲击也实在是太大了!顾雁赶紧用布巾包裹身子,装作忙着擦水。
卫柏深深看了她一眼,扯过旁边布巾披在身上,拿起里衣走到浴池边的屏风后。她这才松了口气,瞟了一眼屏风,放下布巾,脱去贴在颇为难受的湿衣。
等卫柏穿好里衣出来时,只见长榻上空无一人,只剩褥垫上一团洇湿的水痕,和地上一滩积水。他挑挑眉,转身走进廊道,回到寝阁。
卧榻上的被褥隆成一团,地上堆着湿透的衣裙。卫柏喉头微动,来到榻边坐下,见被褥下的她竟已飞快穿好了里衣。
离开了热气和水雾,顾雁的脑海也冷静下来。一股后知后觉的羞怯袭上心头,她抿了抿唇,双颊浮上绯红:“殿下,早些安寝。”
卫柏犹豫一瞬,终是上榻躺在她身边,钻进被褥里。她身子一紧,顷刻间,便被他圈进了怀抱。他俯首嗅她的发香,低语道:“让我抱抱你。”说罢,他再无其他动作。
顾雁渐渐放松下来。
“莫怕,我说会等成婚,便不会食言。”他低声道。
“嗯。”她柔声应着,转身倚着他。
卫柏松垮地系着衣袍,身上混着熏香的水汽扑面而来。顾雁抬首,抚摸他下颌刚冒出头的青色胡茬,指腹被扎得微微刺痛。于是她继续往下,抚过他线条分明的喉结。见他默许了她的动作,她又伸进他的衣襟。
之前只是看到他的上半身,她的脸都不禁发烫。眼下终于有机会,能肆意上手了。轻轻一戳,他胸前会凹下一个小窝,手拿开,小窝便迅速恢复。她好奇探索着,卫柏一声不吭,只是身子明显有些紧绷。
顾雁没看过其他男人的身躯,仅就穿衣服的模样而言,他的身材和脸都是最好看的。这男人太过惊艳,也许以后会很难忘记他吧。
不过无论
何时,在亲人和男人之间,她永远都会选择亲人。
唉。
罢了。
顾雁本想对他说许多话,可她终究咽下了所有,只是静静抱紧他,闭上了眼睛。
——
几天内,颖王要娶夫人的消息便传遍了梁城。顾雁明面上,忙着向西园的仆役管事商讨婚仪。借此机会,她又先派人去找谢夫人提出认亲。很快,顾侯夫人重病的消息传回侯府,顾雁便正大光明地派人督促府卒,给顾侯夫人请大夫。至此,她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然而她又把石榴唤来,提出带娘亲和兄嫂逃去夔州的计划。
“带谢夫人和顾侯夫妇一起撤回夔州……”石榴陷入了沉默。
“你们不愿意?”顾雁微微眯眼,“你们还想要什么,都可以谈。”
石榴蹙起眉,眸中闪过忧色:“郡主,并非我等不愿,而是……我们快自身难保了。”
犹豫了片刻,她终于道出实情:“其实,我们的大部分人都潜伏于梁城各业。但近来,神鸮营一直在追查树林杀手。他们根据杀手尸体,一户户排查梁城中的失踪人口,终于找到一些我们同僚的化用身份。然后他们顺藤摸瓜,搜查这些人的宅邸,找到其他来往人员。现在已经抓走好几个人了。”
说着,石榴的面色愈发凝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查到我和月姑姑身上。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月姑姑让我随时准备撤回夔州。这种时候要带上郡主一家,只怕不方便。”
顾雁的瞳仁猛地一缩。她飞快思量一番,忙道:“你们可以先走,只要帮我暗中准备一辆马车,一些盘缠干粮即可。”
石榴挑眉道:“我们为何要帮你?”
顾雁眸中划过一抹厉色。她旋即微微一笑:“现在府中忙着准备颖王的婚仪。我早已对他们说过,我需要石榴姑娘时刻相伴,绝不能放你出府。所以,你们何时备下这些东西,你何时便可以出府。”
“你早就在算计我?”石榴面色一变。
“这怎么是算计。你们太着急刺杀颖王,在树林里留下的痕迹太多了,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我想到你会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既然你们要回夔州,带上我们只是顺路而已。何况,你们也是不顾我的死活,利用我在先啊。我要个回报,不过分吧。”顾雁两手一摊,无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