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136)
“我的先祖曾蔑称你们为希腊人的帝国,但我始终认为你们仍维系着自罗马传承而来的精神,尽管你们选择以华丽的服饰和繁琐的礼节彰显这一切。”他的声调提高了一度,“我欣赏你们的意志,但我非常可惜,你们有复仇的机会,却选择了冲动的牺牲。”他朝提奥多尔一世微微躬身,“你就这么确信,你想要复仇的敌人不同时是我们的敌人吗?” ,
“他们已经在城内待了五天了。”
城外的行军帐中,玛蒂尔达冷不丁听到亨利一世的声音,她回过头,后者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她别过头,下意识回避着这样的目光:“对,时间太长了,我担心我的兄长,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像他一样值得我挂心了。”
“你们的感情很深厚。”亨利一世的声音不无酸涩,而玛蒂尔达肯定地点了点头,她不想去遮掩她遮掩不了的事,“在我父亲去世后,一直是他在陪伴我,保护我,他忠诚的是我,他没有必要去保护与我无关的人,以至于令他身处险境中。”
“您担心希腊人会对他不利?”
“希腊人不算守信,而且这场和谈或许不是必要的。”玛蒂尔达说,望着尼姆菲翁的方向,她的眉头仍然紧锁着,“我们现在占据优势,但并没有完全阻绝希腊人的生机,我们应当扩大优势,从而令希腊人意识到他们唯有屈服一个选项,而非让他们以为我们心存顾忌,进而负隅顽抗。”她深吸一口气,“而且,如果他们决心抵抗,他们会想尽办法增加他们的优势,我们会出于骑士精神尊重俘虏,但希腊人未必。”
“他们会扣押议和的人。”亨利一世明白她担心的缘由,见玛蒂尔达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又问,“那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您会怎么办?”
“我会发兵,菲利普不是懦夫,他会自救,但我也绝不会放弃我哥哥。”
“那您的丈夫吗?”
“他不是我真正的丈夫,早晚有一天他也不会是我法律上的丈夫。”提到腓特烈,她的表情显而易见冷淡下来,甚至可以从中看见一些厌恶之色,亨利一世似乎想多问什么,但城门忽然出现动静,他们立刻下令全军戒备。
但出乎意料地是,出城的不是希腊人的军队,而是一群穿着华丽的宫廷官员,他们簇拥着腓特烈等人,后者此时换了一身希腊人的华服,看上去几乎同一个希腊贵族无异,“这是一个胜利。”他对他们说,不知为何,从遇到腓特烈以来,她第一次觉得他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喜悦,而非笼罩在一层似有若无的迷雾之中,“希腊人答应臣服我们,只要我们能帮助他们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他们愿意就此俯首称臣。”
共同的敌人?玛蒂尔达和亨利一世对视一眼,她立刻追问道:“哪一个敌人可以让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威尼斯人。”腓特烈平静地说,“希腊人憎恨拉丁人,但他们憎恨威尼斯人更深。”
回忆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中的各方关系,牵扯诸方或多或少都有可指摘之处,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果没有威尼斯人的推波助澜,这场十字军东征不会演变至如此灾难的境地。
而在战后,威尼斯人也堂而皇之地要走了巴尔干大量优质港口,从而彻底垄断了东地中海的贸易,也进一步削弱了十字军帝国的财源,针对这一问题,身为帝国皇帝的亨利一世无疑深受其害,但在恶劣的外部环境面前,他只能尽可能同威尼斯人妥协议和,如果有机会能够改善这一处境,他当然十分欢迎,但威尼斯人毕竟是天主教同宗,联合希腊人进攻威尼斯多少令他有些难以接受:“这不合适,我们不能攻击我们的同胞。”
“在扎拉,你们不是攻击过匈牙利人吗,匈牙利人可比威尼斯人虔诚。”腓特烈说,这是事实,但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宣诸于口是另一回事,毕竟英诺森三世在得知十字军进攻威尼斯时可是愤怒得将全体十字军开除教籍,只是后续十字军将希腊的战利品进献给教皇后他才再度松口,“宣战的是希腊人,我们只需支持和配合,顺便说服圣座对此默认,圣座并不喜欢威尼斯人,他不介意我们接收希腊人的战利品。”
“可你如何确信希腊人的诚意?或许他们只是想借此获得喘息之机,而非真心合作。”玛蒂尔达忽然说,“不要告诉我,你得到的许诺只是一个形式上的臣服。”
“他们愿意交出一百名贵族人质,其中包括皇帝的女婿和继承人,除
此之外,我们已经占据的土地他们也都予以承认,战争的结果可以保存。”
“所以你还是想和希腊人联合。”玛蒂尔达短促冷笑道,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腓特烈如此热衷于撮合他们于希腊人合作,“这才是你的目的,你喜欢希腊人,你不想和他们对抗,所以你费尽心思促成这桩和谈,可我们明明有机会彻底消灭希腊人的统治,运送补给和攻城器械的船已经到了。”
“为什么不联合他们呢?”腓特烈反问,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似乎不在状态的他终于流露出一些认真的意思,“如果你想要在希腊长久统治,你必须与希腊人合作,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你不能杀死所有希腊人,而若想要化解同希腊人的仇恨,最好的办法无疑是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还有比威尼斯人更合适的吗?他们的奸诈和吝啬闻名欧洲,我也深受其害,如果一个稳定的十字军帝国取代了曾经的希腊帝国,继承了她的领土、人口、皇冠但更加亲近西欧,这会是皆大欢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