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143)
“是的,您需要那份忏悔书吗?”
“我需要烧掉它,那份忏悔书里很可能有我身世的秘密,这份忏悔书最好永不见天日。”菲利普说,“幼王亨利无嗣而终,理查国王唯有一女,而我应当是一个生母无名的私生子,不被承认,也并不高贵。我应当像格洛斯特的罗伯特一样守护和忠诚我的女王,我不能逾越这条界限,有可能存在的、会影响这层关系的威胁,我都应该坚决地毁掉。”
“可您就这样放弃得到王冠的机会吗?”威廉马歇尔有些失神,当意识到他其实是他旧主的儿子时,他很难不为此震动和心绪浮漂,他的继承权比玛蒂尔达女王优先,甚至比理查一世优先,而他甚至要求他帮助他将可以证明他身世和身份的证据都毁掉,“您本应该得到英格兰的王冠。”
“英格兰的王冠从不属于我,我本就是一个不应存在的错误,对我的命运,理查国王和埃莉诺王后早已做出安排,我们只需遵循这一安排就好。”他深吸一口气,“伯爵,我没有不甘,你也不必为我遗憾。”
没有不甘吗,他心里清楚他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洒脱,玛蒂尔达是女公爵,女王,她的丈夫注定是国王或者其他位高权重者,而他唯一可能得到的王冠,恰恰是玛蒂尔达头上那一顶,对可能威胁她王位的背叛者,玛蒂尔达不会容忍,他不想成为令她提防乃至痛恨的存在。 ,
第二天,当菲利普再来找玛蒂尔达时,他告诉她他打算接受腓特烈和亨利一世的建议,前往北方防卫与保加利亚的边境线,对他突然的回心转意,玛蒂尔达有些错愕,她本身也不是非常积极地想要促成这件事,她觉得她有必要向菲利普强调这一点:“如果你不想承担这个任务,我可以另派他人,菲利普,你不用勉强自己。”
“和昨天的事没有关系,玛蒂尔达,既然我确实可以胜任这个任务,并且这个任务确实重要,那还是将其交到我手里吧。”菲利普说,他看着玛蒂尔达的脸,她暗金色的卷发垂落在她脸颊侧面,看起来是那么地精致乃至脆弱,他很清楚玛蒂尔达远比他曾经的想象要坚强,但潜意识里,他还是习惯性地将她当做那个柔弱的女孩,而他理当保护她,“我会完成这个任务,确保你们可以全力对付威尼斯人,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件事。”
在意这件事,她确实在意拉丁帝国的稳定,这样的帮助可以理解为是十字军同袍之间的无私友谊,但如果她和亨利一世恰好是一男一女,那这样的举措确实会招致流言和误会:“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的,菲利普。”她忽然说,“我应该和亨利一世保持距离,从而澄清那些针对我们关系的流言,等我和西西里国王离婚时,我不应该被指控为一个众所周知的通/奸者。”
是的,虽然腓特烈和安娜皇后也不乏一些暧昧传言,但安娜皇后毕竟是一位年长腓特烈二十余岁的已婚女性,在暧昧危险的流言之中,女人总是受损更多的一方。“那只是我的个人建议,玛蒂尔达,这个提议也有我的私心在内。”他深吸一口气,“不论你和亨利一世是否保持距离,只要你是一个美丽且富有权势的女性,流言就会一直伴随着你,这并不能算是坏事,至少他们只能采用流言攻讦你,而非直接伤害你。”
像他的母亲,从小生活在亨利二世的宫廷中,未婚夫又远在阿基坦,面对小亨利王的示好,她能有多少拒绝的余地?玛蒂尔达点了点头,他心下一松,很快又觉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虑,也许是出于本能般的预感,也可能确实是他想多了。
得知他最后还是要去保加利亚,腓特烈相当赞同,甚至专门过来拜访:“别人或许认为是大材小用,但我认为非你不可。”他对他说,“你有一个很重要的品质,你足够谨慎,而大多数法兰克人自恃勇武,这一点反而会被保加利亚人针对利用。”
“那你认为你足够谨慎吗,尽管在战场上这往往意味着犹豫不决。”
“至少我不会对我不了解的事物抱有轻蔑和漠视,所以其实我不排斥亲自带兵前往保加利亚,也行这能够回避我接下来和你妹妹再产生冲突,但同样
也有可能令拉丁人和希腊人矛盾又起,以至于危害大局。”
“确实如此。”菲利普说,如果要和希腊人一同合作讨伐威尼斯人,他必须提防着他们再产生内讧,所以腓特烈需要留在君士坦丁堡,毕竟是他促成了这次合作,自然也是他最能够调和他们之间可能的冲突,“不过,如果你真心想要维持十字军内部的和平,你就不要惹玛蒂尔达生气,你表现出来的一些嫌疑确实惹人误会。”
“我尽量。”腓特烈耸耸肩,“不过,阁下,我认为我单方面的克制不代表我和您亲爱的妹妹可以回避争端,她在你面前是个乖巧的小女孩,在我面前可不是。”
某种意义上,他其实不太希望菲利普在这个时候离开,这意味着他和玛蒂尔达回避交流的渠道消失了,但偏偏他们之间确实需要有必要的交流。“希腊人绘制了沿海港口的地图。”议事厅中,亨利一世率先道,“他们对这里的地理状况很熟悉,也知道该如何利用。”
“他们没有理由帮助威尼斯人。”玛蒂尔达说,虽然她内心深处也认为希腊人并不可信,但就仇恨威尼斯人这一点希腊人确实有足够的动机,而十字军需要做的就是以他们更胜一筹的装备和战斗力配合希腊人的行动。
“他们不算难以对付的敌人。”伯罗奔尼撒湾,玛蒂尔达眺望着已经被捣毁的据点,不咸不淡地感叹道,收回沿海港口的部队由她和腓特烈带领,亨利一世则留守在君士坦丁堡,由于战线比她此前想象的还要顺利,她现在还可以站在稍高的山丘上感慨一番,“我不明白希腊人为什么连对付他们都需要十字军的帮助,希腊人曾经拥有积累千年、难以量化的巨额财富,但这笔钱他们只拿来维系他们的奢靡生活,耗费巨资维系繁琐的仪式,他们一个乡村的教堂都比西欧的主教教堂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