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219)
他目光偏转,显然意有所指,顺着他的目光,玛蒂尔达看到一个诺曼长相的中年男子,相貌上颇为英俊,只是眉宇间的阴戾并不让她有好感:“你是谁?”她问,她需要先知道他的来历。
“我是莱斯特伯爵,陛下。”来人说,“您的叔叔剥夺了我的头衔,您否决了他的地位,但您并没有将我应得的头衔归还给我。”
原来是他。听他自报家门后,玛蒂尔达终于将人脸和头衔对上号,第五代莱斯特伯爵,孟福尔的西蒙,和许多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时期的诺曼贵族一样,他在海峡两岸都拥有领地,父系是法国的孟福尔子爵,母系则是莱斯特伯爵,在约翰在位时,他莱斯特伯爵的爵位被剥夺,因此他便以孟福尔子爵的身份效忠腓力二世,这也是为什么在她成为女王后她也没有将莱斯特伯爵的头衔还给他的原因。
能得到路易王太子的专门介绍,他显然已经得到了法兰克王室的赏识,那她当然不会将莱斯特伯爵的头衔交还给他。“前提是你保证忠诚,阁下。”玛蒂尔达漠然道,眼看场面即将再次剑拔弩张,教廷使者适时阻止道,“作为诺曼底公爵、阿基坦公爵和安茹伯爵,您也应当对法兰克国王保证忠诚,或许陛下不应该以如此苛刻的要求胁迫您的臣属。”他的口音像是奥尔良附近,玛蒂尔达的睫毛颤了颤,知道这又是一位与法兰克王室关系匪浅的主教,可想而知这场会议的走向对她不会很友善,“今天的会议中,我们有更重要的事,针对您姨父领地中活跃的异端,圣座十分关心,这场会议如果没有您的参与显然达不到解决争端的目的。”
又是清洁派!
由于和雷蒙德六世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她对他所支持的清洁派并没有什么恶感,但如果从教廷和法兰克王室的视角,他们显然都有打压清洁派的动力,这时候压力就来到她身上了:“我想上一次的误会已经澄清了,那个凶手跑到了法兰克国王的领地。”她说,“所以,他和法兰克国王是什么关系呢,当时我正身在西西里为我腹中的孩子祈祷,因此对清洁派的事务并不十分清楚。”
“那只是一个流窜的罪犯,我的父亲没有包庇他,但您的姨父则不然。”路易王太子显然不打算让她把水搅浑,他继续对她步步紧逼,“尊敬的英格兰女王,您需要在现在明确您的立场,作为一位十字军统帅,耶路撒冷的光复者,您是否对天主有着足够的忠诚呢?您是否对弘扬天主的权威有着足够的热情呢?和每一个基督徒一样,我对您的虔诚都深信不疑,并寄予厚望,所以您一定不会因为您的私人情绪包容异端,对吗?”
把她高高捧起,堵死她松动口气的余地,事已至此,玛蒂尔达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当然,我会坚决地捍卫天主教的信仰,所以,圣座希望如何处置清洁派的问题。”
“圣座决意发起一场十字军。”路易王太子道,在他的数番游说下,英诺森三世终于还是同意了这个要求,某种意义上,他也不希望玛蒂尔达携着收复耶路撒冷的威望在西欧为所欲为,打压她的姻亲顺便检验一下她信仰的纯正是他最终下定决心的原因,“我已在北方招募骑士,我身边这位孟福尔子爵将和我一同担任统帅,但仅有我们的力量是不够的,身为阿基坦公爵,我想您也应当倾力配合,像您对埃及和叙利亚的撒拉森人一样。”
拿着她在耶路撒冷的功绩绑架她,如果她有任何消极怠工的迹象,路易王太子就可以顺势攻击她“圣城光复者”的光环,而他身边这位孟福尔子爵很显然就是他安排的一个指控她行为的喉舌,不过除了他曾拥有英格兰的领地以外,这位孟福尔子爵应当还有其
他能令路易王太子另眼相看的地方,她决定在会议结束后再打探清楚。
“我当然愿意听从圣座的指令行动,如王太子所说,弘扬天主的权威是每个基督徒国王义不容辞的指责,如果您的父亲也有这样崇高的觉悟,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当然不会让路易王太子就这么占据道德高地,他本人暂时没有什么可以攻击的地方,那就只能攻击他的父亲了,“不过,针对异教徒的十字军和针对异端的十字军是不同的,在图卢兹伯爵的领地上,还有许多人仍然保持着对天主教的纯正信仰,我想图卢兹不至于一个天主教徒都找不出来吧?”
“但他们的领主确实对清洁派抱有同情,这令他不能对他的领地进行有效统治,如果那些天主教徒足够虔诚,他们会自发起义。”
“您只是认为他可能对异端抱有同情,而非对他直接指控,也许只是因为他是一位格外宽容仁慈的统治者,对受到蛊惑的基督徒仍然愿意包容呢?”抓住路易王太子言语的漏洞,她立刻扭转话柄,不论如何,她应该避免战争,如果忠于法兰克王室的军队来到了图卢兹,她毫无疑问将寝食难安,“我会再次劝说我的姨父转换立场,但恕我直言,我不赞同对图卢兹发起十字军,哪怕是出于剿灭异端这样的理由,这样的战争必然会伤及无辜,生活在图卢兹的天主教徒不应该为他们邻居的罪行负责。”
“谁能断定他们对他们邻居的异端行为只是知情,而非认可?”在路易王太子和教廷使者开口之前,孟福尔子爵先开口道,他与玛蒂尔达四目相对,有一瞬间,他眼中的阴戾被狂热的火焰取代了,“在法兰克人的土地上,一切的异端都应该被消灭,不论是用血,还是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