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246)
“可你不是没有死吗?”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看到腓特烈的脸色清晰地从错愕转变为震惊,进而透露出一种森然的惨白色,她定了定神,想要说些什么弥补,而腓特烈忽然哈哈大笑,他几乎癫狂了:“对啊,我不是还活着吗,我不是没有死吗?”
“你真残忍。”他说,他平静了下来,但目光中的疯狂之色犹存,他盯着她,近乎绝望道,“玛蒂尔达,你真残忍,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么残忍的女人?”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她缓了口气,而后说,她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打破现状、拉进距离的勇气已经湮灭了,现在回避的本能再度占据上风,她得好好想一想她接下来该怎么做,没有等腓特烈回答,她转过身,试图推开房门,沉重的橡木门一动不动,她用力地推了一把,听到了铁链撞击的声音:门被锁起来了。
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腓特烈看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此时已是深夜,华丽的灯盏将房间照得通明,烛光下,他脸孔美丽如天使,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却狰狞如恶魔:“我并不想这样做,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真挚的情感和在意的话,现在,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个事实------哦,你怎么可能接受呢,你从没有爱过我,我现在知道了。”
他喝完了酒,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在门边扣住她的手,将她拽倒在地毯上,不顾她的反抗撕开她的衣服,他扯下那条黑布,像驯鹰时一样蒙上她的眼睛。
他清醒地被疯狂支配着,他看到她金色的卷发和雪白的肢体被揉乱在华丽的地毯上,茫然地挣扎却无处可去,支配着的、掌控着的满足感盈满了他的内心,随即又被更深层的绝望和疯狂占据,借着唇边的一点酒液,他吻上她冰凉却殷红的嘴唇,同时紧紧抓着她的双手,他不会再让她脱离他的掌控。
我最爱的人,我最恨的人,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第162章
牢笼“你的腹中已经有了我们的第二个……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她的祖母了。
长大之后,她曾经听到过许多有关阿基坦的埃莉诺的传闻,譬如她的美丽,任性,她激烈张扬且饱受非议的生平,但传闻中那个梅露辛般的女人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她记忆里的祖母是个一身黑衣、苍老瘦削的老妇人,她总是以严厉乃至冷漠的面目出现,她忘记了她的慈爱但还记得她的残忍,但这一次,在她梦见她时,她用一种奇异但平和的目光看着她:“我是一个幸运的女继承人。”她说,“我有着疼爱我的父亲,无可争议的血统,强健的身体和挥霍不尽的财富,即便我不幸有了一个无能的儿子,他所造成的灾难也并没有真正伤害我,我的人生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成功。”
“但您同样付出许多。”她说,而阿基坦的埃莉诺露出一个感慨的笑容,她低声叹息道,“是啊,我所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在悬崖峭壁边游走,如果路易不肯与我离婚,如果我在返回普瓦捷的路上被人劫持,如果我没有生下儿子,如果我死在那漫长的囚禁中,那我的人生只是一出精彩但荒谬的戏剧,上帝已经赐予我非比寻常的幸运,但我所享有的自由也仅仅只是接近我的男性亲属,仿佛一把从空中挥洒的金币,即便我已竭力将之全部拢入怀中,但我最终能握住的也只是一部分罢了。”
“当我们出生时,我们身上天然具备三道枷锁,君主压迫封臣,上帝压迫凡人,男人压迫女人,第三重枷锁最为无形也最为强大,只是大多数人都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她终于正色,“在世俗对我们的规训中,我们应该服从丈夫,辅佐丈夫,生育儿女,以自己的美貌与资产为他的荣耀增光添色,然后他们可能也会给予我们尊重和爱,如同那把从空中挥洒的金币一样,他们占据了我们的全部财产,再象征性地予以施舍。但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依靠,需要合法的继承人,当幼小的狮子长大,他们会撕扯着老狮的躯体,但对于母狮而言,从她的孩子一出生,她就可以被取代了。”
“你比我幸运,玛蒂尔达,你不需要一个强大的丈夫也能独自统治你的王国,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摆脱了世俗的偏见,我们本就是世人不得已的选择,爱情也好,家庭也好,那都是寻常女人所奋斗和享有的目标,对我们而言,丈夫是你最大的威胁,儿子是依仗也是寄生的怪物,我失败了一次,我因此付出了十余年的囚禁才得以解脱,国王有许多改变命运的机会,但女王并没有,玛蒂尔达,从你选择戴上王冠你就一刻都不能放松。”
她没有失败的余地,任何一次失败都会让她万劫不复......“我不会失败,我从来没有放松过片刻。”她抬头看向
她的祖母。
“不,你没有做到。”阿基坦的埃莉诺露出一个忧伤的微笑,她盯向她的脚腕,“我曾以为你永远不会被困在枷锁中。”
枷锁,枷锁......她开始从沉重的梦境中清醒,但脚腕处的冰冷始终如毒蛇般如影随形,她猛然坐起身,听到一阵沉闷的声响和清脆的铃声:她的脚被锁住了。
她眼前一片漆黑,她试图取下蒙住她眼睛的物事,但触手只摸到冰冷的皮革。“有时候,训鹰时只需要用黑色的布。”她听到腓特烈的声音,连带着他的气息一起袭近,“但有时候,对聪明的鹰来说,我需要用特质的皮套将它的眼睛罩住,甚至是用可拆卸的针线将它双眼缝合,除此之外,它的两腿也应该用皮环套住,上面系着一只铃铛,在它动作时引起驯鹰者的注意,就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