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283)
“您要去哪里?”
“希腊,也许更远。”
“那您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
他看到海因里希的手微微颤抖,他似乎想要再次拿起笔,但笔又一次从他的指尖滑落:“我知道了。”他说,他重新低下头,“您已经和我告别了,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没有了,如果你将来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我的图书馆翻看我的藏书,或者以我的名义向埃及的苏丹请教,你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探索所有未知事物。”他停顿片刻,又轻声道,“不要生你妈妈的气,也别惹你妈妈生气,不论她希望你做什么。”
“我知道。”海因里希又点了点头,他再次翻开了书,拿起笔,对照刚刚的演算步骤继续做下一道题目,事已至此,腓特烈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多说的了,最后一次,他环顾了他童年时曾经生活的房间,而后悄声从楼梯口离开。
海因里希尽可能地想让自己忽略身边的动静,但他确实听得到脚步声,从清晰到模糊,直到最后一声也听不见,他盯着他刚刚演算的纸,那一条父亲划下的竖线,他再也无法忽略它,好一会儿,他才合上书,无声地、低低地哭泣,他知道下一次见面只会是父亲的葬礼。
第184章
瘟疫此前蒙古人投放的人和牲畜的尸体……
事实证明,从东方而来的蒙古人最大的依仗就是他们的战马资源以及随之伴生的高机动性和劫掠能力,在坚壁清野、断绝补给的策略下,他们侵略的脚步确实被拖延,至少无力推进至奥地利。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匈牙利不可能一直依靠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策略,而且利用瘟疫杀伤敌人很难保证自身不被波及,这个时候,挤在奥地利的人数过多的军队反而加剧了瘟疫传播的风险,权衡利弊之下,在防御工事修筑完成后,玛蒂尔达下令解散了部分战斗力较弱的征召步兵,只留下了战斗力较强的骑兵、弓箭手和长矛手。
与此同时,来自西西里和巴尔干的消息也先后传到了奥地利,瘟疫确实已经在巴尔干和小亚细亚流行开来,甚至开始传往意大利和叙利亚,包括玛利亚女皇在内的拉丁贵族都已经在瘟疫中去世,只有曾经帮助过他们的西西里国王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他已经动身前往巴尔干,这意味着腓特烈短期内还不能从巴尔干抽身,他们只能独自面对蒙古人的大军。
“西里西亚的情况怎么样?”知道自己不能从南意大利和希腊得到支援时,玛蒂尔达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他只关心另一个问题,“西里西亚大公和波兰国王和他们正面交战,没有抵挡住他们,现在那支军队正朝奥地利而来,他们大约有五千人。”
“还好。”玛蒂尔达说,虽然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也不算太坏,“蒙古人已经有了戒备,依靠瘟疫消耗他们的军队已经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了,从匈牙利不能掠夺物资,他们或许会考虑冒险继续向西方挺近。”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基什马尔顿附近有沼泽地,对吗?”
“是的。”奥地利公爵回答道,基什马尔顿是奥地利和匈牙利边境处的一座城市,他对此也有些了解,听到玛蒂尔达突然提到沼泽地,他也下意识地思考这与和蒙古人的战争有何关系,他似乎想到了一点关节,但来不及深思,他便听到了一位骑士进来报信,“那些蒙古人正在堡垒外叫阵。”他脸色相当难看,乃至于屈辱,“也给皇后寄了一封信。”
“写了什么?”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们称颂了您的美貌。”仅仅如此他面色还不至于这么难看,“然后表示,他们的大汗后宫之中荟集各国佳丽,譬如金国的公主、西夏的王妃、花剌子模的太后,陛下既可令数万之众的士兵听命,确乃罕有之奇女子,既如此,又何必委身于您无用的丈夫,此时投身大汗帐下,仍不失为‘斡鲁朵’......”
他声音越来越低,想来也是觉得言语污秽,不愿出口,奥地利公爵已经脸色铁青,顾及着玛蒂尔达尚一语不发,他也只能强自按捺情绪,同时观察着她的神情思忖着下一步的回应。“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对蒙古人的侮辱做出太多回应,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刚刚说他们在堡垒外叫阵,他们说了什么?”
“更加亵渎!”骑士咬牙切齿,“他们玷污您的名誉,嘲讽我们的勇气,甚至当着我们的面践踏他们缴获的十字架和圣物......陛下,我恳请您允许我们与那些野蛮人决战,我们宁愿战死也不会忍受这样的侮辱!”
他急切地声音在营帐中回荡,但见玛蒂尔达一直一语不发,他原本激烈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张皇不安地观察着玛蒂尔达的神情:“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她说,“在罗斯,在波兰,他们就用过这样的策略,忍受不了挑衅就是被他们围攻歼灭的下场。”
“确实是。”奥地利公爵松了口气,他也能察觉出蒙古人刻意挑衅的用意,并隐隐担心玛蒂尔达会在冲动之下做出回击的决定,但现在看来她比他想的还要理智镇定,“如果有人按捺不住违背军令,他不会得到荣誉,只能被作为叛徒抛弃,见我们暂时按兵不动,蒙古人会增大挑衅的力度,直到我们忍无可忍。”她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声调情不自禁提高了几度,“我们在渴望交战,但如果挑衅一再失败,蒙古人同样会受到心理煎熬。继续拖延,等到他们也失去耐心,那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