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灿灿(8)+番外
在这样高强度的围追堵截下,他仍然能够冷静筹划:找准机会,先是耍了些手段从家中逃出,利用时间差返回学校,为自己办理休学,而后坐上长途大巴,一路南下。
那时火车和公交还不用实名,他换乘好几辆大巴,中途还坐了趟火车,沿途从小桥流水变成热带风光,张起灵终于停下。
这座城市工厂林立,和杭州的风格迥然不同。杭州文艺气息更加浓厚,像个书生;这里却物欲横流,来往的人无论穿西装还是背心,都在谈论去哪里发财,对金钱的热爱直白到近乎赤裸。
从长途汽车站出来,空气中的热浪伴随人声鼎沸,一起朝张起灵袭来。四周充斥着他听不懂的方言,他把背包换到身前,混迹在扛着编织袋的人群里,打量这座城市。
张起灵的行头很简单,只有身前这个双肩包,包里装有证件、现金、两三件衣服、一点生活用品,和一个小铁盒。铁盒里不知装了什么,一晃就哗啦哗啦响。
他背着包,穿过破落的城中村,在握手楼之间辗转腾挪,终于来到一扇门前。那扇门敞着,油漆在旁边的砖墙上,粗糙地写着“办证”两个大字。
从这扇门出来后,张起灵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那会儿查得不严,他就用这张20块钱办的假证,混进了城市里一间不起眼的工厂——他高中没读完,仅有初中学历;为躲避随时可能的追击,最好衣食住行都在相对封闭的区域,工厂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归宿。
招工负责人趿拉着拖鞋,一手叉腰,一手夹烟,掀起眼皮上下打量张起灵,歪头吐了口烟圈,指了指其中一栋楼,让他去那里报到。
张起灵第一份正式工作:流水线普工,负责组装电子元器件。每周工作六天,两班倒,工资五百多块,包吃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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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房空气不流通,弥漫着一股高温塑料混合着有机溶剂的味道。大风扇在他斜后方较远的位置,风吹不过来,味道也散不去,隔着口罩刺激鼻黏膜。
他沉默地坐在工位上,拿过一块电路板,身体已被植入机械记忆,自动走流程:清洁引脚、擦拭氧化层、固定散热片和支架、依照次序焊接、套上绝缘套管、放入盒子,再拿过另一块电路板,日复一日。
进厂半年,张起灵比机器还像机器:运行稳定、从不请假、不知疲倦、永不抱怨。
在这里做久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职业病,什么腰突腱鞘炎胃溃疡结膜炎,说出来都排不上号。严重点的是正已烷中毒、触电、或是心理疾病引起的自残,隔段时间120就要过来拉走一两个。
高强度的工作环境,加之气候潮湿,没过多久,张起灵伤过的左手腕就开始隐隐作痛。可惜这次不会有人认真地盯着伤口,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当然,他现在也不再是张起灵——假证上的名字,单字一个坤,于是厂里人要么叫他阿坤,要么干脆称呼他为哑巴。
精神肉体双重压力下,很多工人会利用一周仅有的一天休息时间外出放松。有人出去打牌,有人喝酒赌钱,有人去游戏厅,还有人去洗头房。张起灵的放松的方式很单一:大部分不上工的时间,他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小铁盒被他放在床头,累了就打开看看,或者贴在耳边轻晃,听里面清脆的哗啦声。
那天他下了工,正往回走,被人从背后叫住。那人皮肤黝黑,嗓门粗而大,问他:“阿坤,要不要一起洗头?”
旁边的人附和:“走吧,带你见见女人。”
张起灵置若罔闻,径直走了。工人当他年纪小害羞,一阵哄笑着出去了。
他洗完澡回到宿舍,一进屋,就听到舍友在抱怨新搬进来的某个人——这在他们宿舍已是老生常谈。
厂里人员流动性很大,舍友也常变动。他们新换进来的舍友,据说家里有点关系,一来就做了线长——职位不高,只负责一条流水线,要么怎么说是有“点”关系。
可这厮显然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仗着那点狗屁关系,在宿舍里也要作威作福。不是指责这个室友夜班回来动静太大,就是指责那个室友对他说话不够尊重。
张起灵倚在宿舍床头,疲惫地闭上眼,放松着手腕,不去理会这些纷扰。
他思绪飘得很远,把舍友们的谈话隔绝在外。
不知道此时此刻吴邪在做什么。
他这会儿已经高考完了,是不是去旅游了?去北京找他那个发小了吗?还是在家里玩红白机?他做什么都入迷,打游戏也是,不知道近视会不会加深。
他又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吴邪信誓旦旦,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起初听到这话时还有几分不甘,可如今,他巴不得吴邪把“最好的”仨字去掉,或者把“朋友”一起捎带手去掉。
自己这样危险的人,走得近了,迟早有一天会把他害死。
成年后的张起灵生活满目疮痍,全靠回忆和想象缝补。
厂里每天都是单调的,仿佛在重复过同一天,时间却已经溜走好远了。
吴邪应该已经在读大一了。张起灵对吴邪会读浙大建筑系这件事丝毫不怀疑,仿佛他天生就属于那里。
张起灵对大学生活知之甚少,只有同事闲聊时,偶尔会听到说:大学生可轻松啦,每天只上几堂课,大部分时间去打球、去图书馆、去打游戏。如今想来,吴邪过的应该就是这样的生活。
他们像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18岁作为他们统一的度量衡。吴邪的青春从18岁起,渐渐走入一个缤纷的世界,而张起灵的青春,从18岁开始光速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