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叫喊过后,传来了喝斥声,之后又是一阵忙乱,然后,叫喊声突然没有了,估计跟施言一样,被一针放倒了。
她坐起身,看向双手固定在身侧的施言,又想起自己住院那时候,为了防止她自残,给她捆得严严实实的,心里极不好受。
在她看来,生病,精神病是最可怕的。
因为脑子坏了,失去正常的自控能力,没了自主能力,尊严体面、社交全都大受影响,甚至连自己的人身权、财产权都无法再得到保障。如果她没有精神病,谢承佑再惦记,借魏林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来翻墙。
以前,施言隐瞒自己的精神病,其实也是出于自保吧。以当初的形势,一旦她有精神病的消息走漏出去,大伯母可保不住她,反而,她们母女俩会一起玩完。毕竟,从法律上来讲,谢承安是施言的养父,一旦施言失去行为能力,谢承安就是她的监护人。可怕不?
谢轻意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以找妈妈寻求保护,而施言,她的妈妈需要她去保护。
谢轻意在病床上躺下,侧身面对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施言,怔然失神。
病房里没开灯,只有走廊有灯光照进来,使得病房里显得极昏暗,对于旁边床的施言也只能看出个模糊轮廓。可就是这么看着,让谢轻意又心疼又安心。
就像一个人走夜路会害怕,两个人走夜路能彼此壮胆。
第二天,谢轻意睡到医生来查房,被叫了起来。
医院规定,非病人不能睡病床。夜里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睡一下就睡了,白天人来人往的,再睡就不合适了。
谢轻意昨晚被吵醒,过了两三个小时才又睡着。困。
她留下吕花花陪着施言,让何耀和庄宜陪着她回酒店睡了一觉,到下午睡醒,吃完饭,才去到病房看施言。
她到病房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施言睡醒了,正盘腿坐在床中间,双手的手腕还被绑带固定着。
施言没有理会进来的谢轻意,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其实已经慌得不行。她醒来时,几个人格就不见了。
四个人格,她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那她是谁?
她有着她们的记忆,包括昨天的事。昨天的事有点断片,但零星的能记着点,记得很疼干挖心的傻逼事,被捆在担架上往飞机上抬,骂人,打针,然后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知道进来的是谢轻意,她们几个跟谢轻意有一腿,但她跟谢轻意不熟不认识。她知道她们之间的事,但那感觉更像是看陌生人……确切地说是像吃陌生人的瓜。
谢轻意走到施言跟前,低头打量,问:“醒了?还是没醒?”
施言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谢轻意立即明白:“又出新状况了?”
施言侧目:你脑子能不这么好使,行吗?
她说:“考你一下,我有一个朋友,她一共由四个人格组成,突然有天,她的四个人格全不见了,请问,她是谁?”
谢轻意没忍住笑,问:“你的一个朋友?”
施言反问:“不然呢?”
谢轻意拉来椅子,在床边坐下,又从床头柜里拿出施言的背包,从中找出钱包,翻出身份证放在施言的跟前。她又在施言的背包里的化妆袋中找到补妆用的小镜子,左手身份证,右手小镜子,举在施言面前,说:“看看身份证上的照片,看看你的脸,这就是你。”
施言盯着谢轻意打量,问:“她们不见了,你不伤心吗?”
谢轻意说:“小朋友小时候受到欺负,藏起来,后来,她长大了,把欺负她的人都打了回去,她不需要再藏了,她可以长大了;骂人疯批,不用再躲在网上发泄她的不满,可以当面直接骂回去,不用藏了;正常人,其实不正常,她可以不用明明有病还要装正常了;半癫半清醒,也不用在所有人都无计可施时被迫站出来扛事了。”
她指向施言的心口,说:“施言,置之死地而后生。剜心之痛过后,该醒了。你,我,我们都该对过去释怀,然后开启新的人生,不该一直困于过往。”
施言怔然。
她再次去寻找脑海中的人格,明明之前存在感那么强,成天挤来挤去吵来吵去的,一下子全没了,剩下一个全身陌生的自己对着这个半生不熟的世界。
那感觉特像穿越。一个灵魂,穿越到另一个跟自己长相一样的身体里,有着对方的记忆,情感嘛,像隔了一层。
施言的心念微动,扭头看向谢轻意,说:“哎,轻意小朋友,帮个忙呗。”
轻意小朋友?谢轻意挑眉。
施言说:“我比你大七岁,叫你小朋友没问题吧。”
谢轻意懒得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瞎扯,说:“你讲吧。”
施言说:“你靠近点。”
谢轻意又凑近。
施言说:“再进一点。”
谢轻意顿时警觉,抬眼打量施言,问:“你想亲我,试试对我有没有感觉?” ?施言:“不是,你蛔虫成精呐?”
谢轻意:???你能不能不要形容得这么恶心?
她给施言解开手上的绑带,说:“自己去办出院吧。失陪!”正要从椅子起身,就被施言拿得拽倒在床上。
施言换了个动作,半跪在床上,低头亲在谢轻意的嘴唇上。
她亲了下,又觉不够,再一次亲下去,那熟悉的触感让她着迷,唇齿都似在贪恋谢轻意的味道,于是反复品尝。
撩人的触感从嘴巴一直麻到心底,谢轻意努力定了定神,扭头避开施言的亲吻,略微喘了喘,才挣扎着推开施言起身。她没好气地扫了眼施言,径直往外走去。她走到门口,又驻足回头,告诉她:“快开学了,我要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