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珍贵(104)
林清岁调头就回了房间,悠哉悠哉打开一袋坚果:
“我不去。”
江晚云淡淡一笑,合上了门:“我看了剧本,是个很好的人设。周导就不用我说了,至于贺纯……论专业,不必萧岚差。论手段眼光,可以说比萧岚甚至更毒辣。她从我这里挖走的演员有三五个吧,包括小曲也是。你也看到了,每个都发展得很好。”
林清岁不以为然:“是她眼光毒辣,还是她看准了你的眼光?”
江晚云怅然一笑:“清岁,不怕你笑话,那些演员有的跟了我很多年,在剧场做到B角都很难,更别说去接戏,接广告。一换公司,或者一推给萧岚,就都红了。”
林清岁反问:“那我问你,如果我打算往演员的路子发展,就赖定你,你会做我师父吗?”
江晚云笑了笑:“我做不了什么师父。不过从我决定把钥匙交给你的那一刻,对你就已经毫无保留了。而且,你不止有做演员这一种可能。”
林清岁接话:“那我为什么还要管别人看不看重我?”
江晚云无奈一笑:“人往高处走,哪里资源更好,就去哪里,这都是无可厚非的。况且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好啊,那就试试,”林清岁又补充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江晚云眼眸疑惑:“条件?”
“把我的经济合同签给萧岚,归属于你的工作室。”
江晚云叹了口气,没当真,只觉得她在说笑。
林清岁却很认真:“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执意不换公司,他们一定不会要我。”
江晚云黯然一笑:“不用打赌。结果不想也知道会是这样。”
林清岁转身看她:“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推我去?”
江晚云说道:“机会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你不去抓,自然有人去抓。没有什么位置是非你不可的,就算是在剧场也是一样*。”
林清岁沉默片刻,只问了句:“那如果我走了你还会招新的‘执行经纪人’吗?”
江晚云一怔,想像从前一样云淡风轻应付过去,望着那双眼睛,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低头沉默。
林清岁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悠哉悠哉转回身去剥坚果。
“你放心,我拒绝也不是因为对你的个人情感。”
江晚云抬头看她,不解。
林清岁又接着说:
“投资都是讲回报的,他们拿艺人经济合同做条件,就是让我拿卖身契做代价。说白了演员在他们眼里仅仅只是商品。一个顶流云集的公司,一个手下那么多花花草草的经纪人,能把多少心思用在我身上?我进去以后,又还有什么话语权?无非是听他们安排,步步登高。要么不听摆控,耗到赔付违约金。我林清岁不做牵线木偶,也不做亏本投资。何况,投得不是钱,是我这个人。”
江晚云目光灼灼望着她的背影,小小年纪,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说着许多艺人深陷泥潭也看不明白的道理。
“可是清岁……”
即便预料到或许会耽误一个璀璨新星的前程,她已经开始觉得亏欠和自责了。多少次,她都认清了现实。
“比她们,我从来没有赢过。”
林清岁转过头,起身去把手里剥好壳的坚果放在江晚云手里。
“那我就让你赢一次。”
江晚云又一怔,低头望着手里的坚实,又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她何止像那道彩虹。
后来两天,江晚云还是尝试去争取,甚至请萧岚出面谈判,给予最真诚的合作态度,这件事也依然如林清岁所料,不了了之。
但这些不论在江晚云或是林清岁的记忆里,都不重要了。只记得那夜雨依然下着,打在屋檐上却像唱着摇篮曲,她们都频频回眸望向睡在床另一沿的人,心中都是少有的慰藉和笃定。
可那连绵不绝的雨,并不像她们意境中那样有情……
*
“拽住她!”
“晚云!不能去!”
上游发大洪冲坏了水闸,一夜水势迅涨,淹了安州古城区临江一片地,雨却丝毫不减。
江晚云焦急看着大水逐渐堵了去路,严肃又几乎用恳求的眼神让陆杉放手:“手抄本还在传习所,我必须去。那些都是原件,没有备份。”
“不行,太危险了!谁知道会不会水下漏电,要么哪个下水道井盖被冲开,到处都是隐患。为了那几张纸,不值得。”
江晚云不想放弃,挣扎着想要下车:“你放开我……”
陆杉呵斥一声:“江晚云!”
见陆杉和一旁几人毫无商量余地的坚持着,江晚云只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林清岁身上,无助相望:“清岁……”
“还愣着做什么?快开车!”
“是啊,再不走水就涨上来了!”
车上人纷纷嚷嚷起来,身后恐惧追逐着,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放大。争吵声不断,焦急催促着人赶路。
“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来开!”
林清岁因为熟悉夜间山路,被推选上了驾驶座,看着后视镜里江晚云噙着泪绝望地摇头,那些或为她考虑,或惜命的人,都从各个方向束缚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又不是个疯子,为什么这样拽她。
可如此境地下,又有谁还能懂她剜心割血的痛。
那些手抄原稿不仅仅是几张旧纸,它是一群人那样生活过的痕迹,是一种民俗存在过的证据,是人类文明某一处刚刚被挖掘的一小部分的史证。
如果没有史料证据,等最后一个会唱的老人死去,等渔村的后人都不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这些民俗文化就会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