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珍贵(70)
“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她回过脸来淡淡一句:“看你没开车来,这个点地铁停运了,怕你回不去。”
李海迎狐疑一笑,开门坐进车里:“那好吧……哎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那个土拨鼠吗?就笑起来露两大门牙整天咯咯乐那个实习生,那天我俩一起买早餐送了两张刮刮乐,他那张中了四千块!你说我怎么就随手扔了呢……”
“你说那张刮刮乐啊?”林清岁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去拉下副驾驶前的遮光板:“你落在车上,我帮你收起来了。”
“你收起来了啊?”李海迎又惊又喜地接过来,从包里翻出一枚硬币,小学生拆礼物似的刮开每一个数字,仔细琢磨一番:“我的天!中了!”
林清岁在意了一眼:“真的假的?中多少?”
李海迎把刮刮乐举在脸旁歪头冲她展示,另一只手比着:“五块!”
林清岁不忍哼笑一声。
李海迎故作气馁:“哎呀!早知道把这张给他了,我还挑了好一会儿呢!”
林清岁逗她:“你是他带教,你两张都抢过来人家也不会说你什么。”
李海迎也接她的话:“是啊!你看看,就这点好处我也没捞着。”
林清岁失笑。
其实每每回忆起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她心里总是沉重的。
要翻阅起李海迎的出生和一路以来的遭遇,就像一个少年误入森林,漫过泥潭,爬过一路荆棘,看见一路遭人采摘践踏的野花,以为终点是恶魔的堡垒,忽然破开云雾时却看见,那里只单单开着一朵明亮洁白的水仙花。
她很小的时候看过歌剧《弄臣》,就疑问过:“他那么可怜,才变成了人人觉得可恨的样子。为什么你也很可怜,却不可恨。”
她记得那时候李海迎对她说:“播种的老奶奶告诉过那颗种子,你要长成水仙花,那种子就记住了。所以它不知道自己被埋在哪里,也不知道破土而出的过程,更不知道自己的鳞茎有能抵御侵害者的剧毒,它只知道,它要长成水仙花。”
而那年八九岁不问世事的她,只撅着嘴巴气李海迎根本没有好好听她的问题,气呼呼埋怨:“我又没问你水仙花的事!”
多少年后她才后知后觉,贫贱的出身和扭曲的经历,都不足以改变一个内心坚实的人。
此刻看着李海迎,那些沉重的怀疑终于打消了。
“对不起。”
“你后悔吗?”
“你怪我吗?”
“为什么呢?”
“因为要报答奶奶?还是因为觉得是责任?还是……”
这些话她早就问了好多年。而李海迎每次的回答都一样:
“因为你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啊!当你的妈妈是我赚了呢!”
她从来觉得要用沉痛的方式来弥补对李海迎的亏欠和感恩,而今天,江晚云教会她,要相信“相信”的力量。
这晚她总透过镜子去看她,李海迎还拿着那五元的兑奖券,拍照不知道分享给谁,高兴得像个孩子。
“对了,我跟她坦白了所有的事。”
李海迎忽然凝住了笑容,默声转头望向她。
林清岁也借着红灯的间隙望向她,露出让人宽心的笑容:“别担心,她说她会帮我的。”
李海迎思索许久,担忧的目光逐渐松弛下来,点点头:“江晚云的确是个很好的孩子。”
“孩子?”林清岁嫌弃的蹙了蹙眉:“你比人家大不了几岁。”
“那我辈分大啊!我是你妈妈!”
李海迎露出一副骄傲的小表情,转头又去弄她的刮刮乐了。
林清岁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笑意,瞥了眼左边后视镜起步,没入车流,挡去心头一软。
晚上收拾好一切,她又难得来到李海迎房里,故作自然地爬上床坐在她身边。
李海迎自然是吃了一惊,放下手上的书问她:“你今天吃错药了?”
林清岁想了想:“李医生,你们医院有没有遇到过,小医生或者小护士举报领导的情况?”
“举报领导?”李海迎想了想:“我们科室好像还真没有,怎么了?你举报谁了?”
“啧,我没有,”林清岁白了她一眼,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看待举报人的处境?”
“嗯……这个问题嘛,”李海迎皱了皱眉:“其实可大可小,检举揭发和打小报告性质上也有差别。但是就好像读书时候举报同学作弊,导致作弊同学被开除,虽然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但那个举报的同学也大概率会受到其他人的排挤,对吧?”
林清岁还是没能解惑,毕竟她觉得贪腐问题和学生作弊还是有区别,那举报人会遭受的境遇,应该也不一样。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让我聪明的女儿犯愁了?”
“院里领导被举报了,我怕他们怀疑到江晚云身上。”
“为什么会怀疑她?”
“她本来就不屑与他们为伍,这些年明里暗里估计也得罪了一些人,而且出事之前,正好拒绝了向周季行贿。”
李海迎越听越觉得危险:“那还真是……这种时候是谁举报的都不重要了,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江晚云自己怎么说?”
“她说应该害怕的,不应该是举报的人。但我还是……”
李海迎了然一笑:“你还是担心她会被小人报复。”
林清岁低了低头:“嗯……”
“你还记得我那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吗?”李海迎轻描淡写的说起:“其实我最开始是向我当时的带教反应,因为我和他当时是同一个老师。但老师觉得这属于夫妻问题,不归她管,还责怪我,说是我自己的选择。后来还把我跟她倾诉的话告诉了他,他反咬一口,说我是为了唯一的升住院总的名额,医院里也传得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