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妖,四面八方竟全是妖。
白狐藏在山石后,堪堪露出个脑壳往外打量,寻思着此地应当是在设宴。
来得不巧,不会是苍穹山界的妖主在结亲吧?
濯雪心道不好,也不知她能不能上前抢亲,叫妖主暂先不结。
众妖从天而降,有数百年的大妖,亦有尾随在后刚化人形的,一个个喜不自胜,手上提着各色礼品,踏上红绸便前往主峰。
奇了,其中竟还有别处的妖主,妖主们一身修为深不见底,气度非凡,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
濯雪此前不曾亲眼见过,昔时倒是听兰蕙提过几句,那黑风傍身,半脸遮着白骨,颈上珠链串串的,可不就是绝冥岭的妖主么。
看见个端着茶酒往里走的小妖,濯雪冷不防将之绊住。
小妖被吓得一个趔趄,惶惶道:“你绊我作甚,这茶酒要是洒了,你就等着挨打吧!”
濯雪还是白狐的姿态,松松软软一团,好似天上揪下来的一朵云。
“你同你家主人走散啦?”小妖左右张望,也认不出这狐狸是跟着谁来的。
濯雪索性道:“我家主人走得急,我一不留神就落在后边了。”
小妖挠头道:“妖主设下群妖宴,诸位客人若想进主峰,得持有请柬才能通行。”
不是结亲啊,狐狸莫名松下一口气,支支吾吾道:“那我该如何是好,好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小妖环顾四周,咬咬牙将盛放茶酒的木盘放到地上,其上搁着木牌一枚。
狐狸低头嗅见酒香,看清了木牌上的刻字,这是一枚出入令。
小妖压着嗓道:“你替我拿进去,放到宴桌上就成,可得放好了,木牌且先替我收着,我一会再去找你拿。”
随之便见那一团绒球变作人形,足上银铃作响,一对狐耳露在发上,白得似雪,更胜白雪。
小妖看呆了。
濯雪捧起茶酒,笑道:“好姐姐,待会见。”
第7章
凌空山上宾客如云,轿辇自八方飞来,似鸟集鳞萃,拱月而行。
众妖语笑喧阗,相识的相视一眼,便携手朝主峰步去,俱是大步流星,神采奕奕。
鸟兽和云雾汇聚而成的轿辇,转瞬便消散无形,独留妖侍在原地等候。
濯雪捧着那茶酒,跟着妖群大大方方往里行,守门的妖见着木盘上的出入令,便也不多看她一眼,赶紧挤出笑,查看贵客递来的请柬。
主峰上更为热闹,众妖济济一堂,山中座无虚席。
濯雪哪见过这阵仗,今日见到的妖,比她这十数载加起来的还要多。
她将手中茶酒随手一放,收好令牌,便跟随着众妖慢吞吞踱向前,寻思着这苍穹山界的妖主,应当就在前边。
凡事都得讲个轻重缓急,她也不能一露头,就冒冒失失地跑去摸老虎屁股。
她只是连着看了数日的画像,心下实在好奇,那画像究竟能跟虎妖本妖像上几分。
有些个小妖在前为自家妖主开路,抬臂就将她推到别处。
狐狸挤在妖群中,连攘她的是谁都没看清,不过想想,她也不该生气。
别家的主子处尊居显,她一个从秋风岭出来的小狐狸,拿什么同人置气。
四处都是妖,恰好能容她遮掩身形,她跟着走走停停,后来停得实在是太久了些,干脆踮起脚往前瞄。
只见小妖们逗留在殿门外,而那些个大妖,神气十足地踏进殿中,很是威风。
大殿她是进不去了,只能暗暗往里望上一眼。
殿内妖气冲天,来的都是妖力高强者,光是靠近一步,都能感受到灭顶威压。
那威压状似屏障,硬生生将诸小妖阻挡在外,有妖无意被推挤过去,被那威压一震,立刻瘫软跪地,颤慄痛吟。
濯雪看傻眼了,饶是兰蕙拿戒尺打她,她也不会痛成这副模样。
太多了,如此多的厉害大妖聚集在此地,看来虎妖威名不减,就算没了无垢川,也仍能叫人甘心俯首。
她寻思,妖界中最不待见此间主人的,怕是只有那篡位的魇族了。
所以,虎妖应当也在殿中吧?
濯雪还未找到那白虎所在,身边便有一巡山小妖冒着威压奔入殿中。
小妖神色慌张,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进了殿便怵怵跪地,使劲全力才能稍稍挺直身板。
殿中喧阗戛然而止,众妖主略微收敛妖气,齐齐朝这跪着的妖看去。
在场的妖主这般多,一时竟不知这小妖跪的是谁。
有妖主哂道:“妖友们可都避让着些,这是凌空山的巡山卫,可别让别个误以为,这苍穹山界易主了。”
说罢,站作一团的大妖齐齐散开,那被挡在后方许久的骨座,终于初露真容。
苍穹山界的妖主就斜倚在那披着兽皮的骨座上,她神色闲静淡泊,不似这岿然山群,不似万里碧空,亦不似冬日里的三尺渊冰。
她之静,是捕猎时暗藏杀机,势在必得。
竟还真的和画像上的一样,外披白绒领的黑氅衣,里面是山水纹的绸裙,眼下也都有着诡谲黑纹,好看得极其霸道,似打磨锋利的钩子,侵夺在场的所有目光。
只是她这一身绸裙,比画中更为玄妙,它光泽熠熠,一看便知暗藏无穷法力。
而她的身姿,又比画里的更加饱满漂亮,好似能透过这颀颀人形,窥探到其矫捷有力的白虎真身。
“如何?”胧明斜睨过去,目光有如虚幌,飘悠一拂,是在看妖,却又好像未将妖看在眼里。
声沉而不哑,婉转不输山中黄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