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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叫我去出嫁(3)

“我最怕你往秋风岭外跑,你记了么?”兰蕙正恼着,索性也不将那住了大妖的凌空山,更正成住了凡人和尚的宁虹山了。

她这一字一顿的,就好似秋风岭的万壑千岩,看似宁静幽远,其实藏险无数。

濯雪最怕兰蕙这副模样了,她总猜不准兰蕙是不是生着气,她打心底觉得,好像即便天塌,兰蕙的心也一如这秋风岭,叫人看不出深浅。

“哪能同呀,凡人又不会法术,那凌空山的大王,以前可是、可是……”濯雪支支吾吾,其实她哪有亲眼见过那位,不过是道听途说。

总之,旁人说那虎妖暴虐无道,那虎妖怎么也不该亲切和善,旁人说其法力无边,那至少也得是神通广大。

“可是什么?”兰蕙问。

“她百年前是无垢川的主人是不是?”濯雪变回人形,双掌交叠着撘在兰蕙的膝头,“无垢川就好比仙界的昆仑瑶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占山为王的。”

她歪头,“昆仑瑶京里住的是神仙,话事的是天帝,那无垢川里凌驾于众妖之上的,自然就是妖王了!”

狐狸百思不得其解,“可她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从妖王变成了个……山大王,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兰蕙滞了一瞬,就这么须臾间,她好像遁入虚空,眼底晃过一丝惶恐,它隐晦而难辨。

濯雪看到了,却不觉得奇怪,换作别的妖,害怕也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能入主无垢川的,哪能是妖力平平之辈,恐怕单单一个名字,就能叫人胆寒心惊。

濯雪暗暗努嘴,反观她这兰姨,惯来畏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真身都不曾变过一回,也不知是不是原形太过儿戏,羞于见人。

说起来,其实兰蕙还得为苍穹山界的妖主效命。

苍穹山界自掣紫峰而起,横跨千里,以月落丘为止,正中便是凌空山,而秋风岭,也被囊括在山界之内。

只是秋风岭太过荒芜,往常又进贡不了什么值钱宝贝,便也常被忽略。

“犯事?”兰蕙叹气,“你当妖界是人间,还讲律法的么。”

濯雪压着声道:“如今在妖界称王的是魇族,定是魇族不服气,看不惯她凶神恶煞又得意洋洋的模样,索性篡了她的位,一举夺下无垢川,再将她流放此地。”

好在狐狸模样好看,不至于贼眉鼠眼,不过这悄悄摸摸说话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像偷鸡。

兰蕙神情莫辨,默了少顷才道:“非也,无垢川的旧主,并非凶神恶煞之辈,也不曾听说她暴虐无道,吃人不吐骨头,不过她旧时的确能呼风唤雨。”

“你连秋风岭都不出,怎会知道这么多?”濯雪狐疑,“可莫要骗我。”

“并非骗你。”兰蕙道,“再说,苍穹山界可是好地方,外面哪一处山界比得过此地,这又如何算得上流放?”

这话倒也没错,苍穹山界地广物博,此地凡人还少,别处的妖羡慕还来不及。

“难不成,兰姨见过那只虎妖?”濯雪来了兴致,双腿盘起,将下巴也搁到兰蕙膝头上。

兰蕙目光放远,远到好似在回溯从前,徐徐道:“有幸见过,那是百年前的仙妖大战,两方死伤无数,俱已无心再战,不过位处劣势的,当还是妖族。”

此战为妖界之痛,小妖们都有所耳闻,只是都不清楚其中详细。

远处小妖都在偷听,纷纷竖起耳朵。

兰蕙接着道:“当时胧明,也就是无垢川的旧主,她遍体鳞伤,在大战中妖力大跌,险些连人形也不能维持。”

胧明。

濯雪心中默念,嚼着倒是有几分霁月光风的出尘意味,也不知她如若化作人形,该是何种模样。

“后来如何。”濯雪急切问,“魇族便趁虚而入,篡了她的位?”

兰蕙道:“她本是要回无垢川养伤的,奈何无垢川有灵识,它只识妖力,不识人,竟将昔时之主挡在门外。”

濯雪几乎能猜到后来之事,愤愤不平:“所以魇族趁机上位,鸠占鹊巢了?真是狼心狗肺!”

兰蕙不言。

濯雪轻嘶一声,“那她怎不去夺回王座,百年过去,她也该恢复了。”

“仅仅百年,哪能将妖丹修补完全。”兰蕙沉声,“况且,若她要夺回无垢川,定会引发一场恶战。”

“还怕打不过?”濯雪冷嗤。

兰蕙轻拍狐狸发顶,“大战刚过百年,此时妖族若是内乱,你说,仙界又当如何?”

是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时内讧,仙界定要笑得合不拢嘴。

濯雪心觉可惜,轻戳兰蕙膝头,“不过我怎么听说,那虎妖冠有凡人姓氏呢,不过是离开了无垢川,她怎就和凡人一家了?”

兰蕙沉思了半晌,犹豫着开口:“那是她离开之后的事了。众妖皆不知她去了何方,四处皆寻不到她的踪迹,五年后她重返妖界,占下苍穹山界,众妖才知她冠了凡人的姓,还是凡间曙云国的王姓,平白……惹了不少谑语。”

堂堂大妖,又曾是无垢川的旧主,竟与凡人同姓,当真是自降身份,形同猫犬。

那些欢笑嘲谑,想必就是这么来的。

濯雪捏着袖角揉搓,低垂眉眼道:“可我在人间行走时,亦是冠着凡人姓氏的呀,可不能因为一时疏忽就暴露身份,凡人不禁吓,吓坏了我赔不起。”

“胡闹!”兰蕙气坏了,“偷鸡你就赔得起了?”

这话锋怎又回来了!

濯雪忙不迭抱头蹲下,生怕兰蕙又使出戒尺,匆忙引开话茬:“那五年里,众妖就不曾去凡间寻她吗,她都那么惨了,总不能连一个追随者都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