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在京城历练了一年,看起来大不一样了。”邵先生仔细打量着洪振业。
“苦……不容易得很。”洪振业一脸苦楚。
“但凡往上走,都不容易。”邵先生笑起来。
“先生进去说话吧。”李学栋欠身让邵先生,旁边,李银珠已经拖着二阿姐往里走了。
“我就不进去了,已经约好了朋友。你们兄弟姐妹好好说话。”邵先生拍了拍倪如石,和李学栋笑道。
李学栋三人一起把邵先生送到大门,看着邵先生上了车,才一起进去。
后堂里,李玉珠已经脱了外面的衣裳,背后靠着靠枕,腿上搭着细布薄被,正从李银珠手里夺过热帕子,银珠这妮子比从前还虎,非要给她擦脸擦手。
高枝儿先给倪大娘递了碗莲子汤,又拿了几样点心,再给李玉珠拿汤水点心。
李金珠不错眼的看着李玉珠。
李玉珠看起来很有神采,看不出奔波的样子。
李金珠心里松缓下来,转头看向倪如石。
倪如石急忙站起来,长揖见礼。
“大郎壮实了不少。”李金珠和倪大娘笑道。
“可不是,像换了一个人。”倪大娘看着儿子,用力眨了几下眼,把又要涌上来的眼泪眨回去。
李金珠听出了倪大娘声调里哽咽,轻轻拍了拍倪大娘的手,转了话题,“这一趟观礼,玉珠就别去了,让大郎陪着您去长长见识。”
“我留下陪二阿姐!”李银珠立刻表态。
二阿姐到前,大阿姐就说过这事儿了。
大祀是国礼,该跪该拜的时候,可不会因为身孕病弱而有什么例外,二阿姐肯定不能去,她虽然极想看好看极了的大祀,可二阿姐得有人陪吧,大阿姐是旨意上有名儿的,不能不去,那就只能是她留下了陪二阿姐了。
“有我陪玉珠就行。烦劳三妹妹带我阿娘去看看热闹。”倪如石欠身笑道。
“你陪不行,得我留下来,让大娘跟大阿姐……不能跟大阿姐,跟高先生他们一起吧。”李银珠神情严肃,陪她二阿姐是比观礼更重要的事。
“有大郎陪着二阿姐呢,用不着你。”洪振业欠身去拉李银珠。
“怎么用不着我?”李银珠拍开洪振业的手。
“你这个人!”洪振业再拽一把,“你想想,是我陪你好,还是你二阿姐陪你好?”
“当然是二阿姐,你怎么能跟二阿姐比?”李银珠答的极快。
高枝儿’噗’一声笑出来,“三阿姐你不能这么说话!”
“洪兄别计较,三阿姐这脾气……”李学栋跟洪振业赔礼。
“我还能不知道她的脾气,憨得很!你跟她说。”
“大郎陪我就行,银珠替我照顾好阿娘。”李玉珠笑道。
李银珠总算反应过来,’呃’了一声,赶紧点头。
杭城大祀和京城的规矩相差不少,比如开始的时间比京城晚很多,要天色大亮之后才开始启动。
李家、洪家、高家和倪家到杭城观礼的凑在一起,算着时辰,吃了这顿不寻常的年夜饭,上了年纪的老人歇下,年轻的守岁到黎明,吃了肉汤团芝麻汤团,换上衣服,上车赶往观礼台。
……………………
顾砚和李小囡都是一夜没睡,整个杭城别业更是灯火通明忙了一夜。
后半夜,细细的雨丝落下来。
李小囡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这份湿润舒缓了被紧张的演礼搅起来的浮躁之气,浮躁的尘埃被细雨洗刷下去,空气中只余下清新。
“钦天监说这细雨下在这里是好兆头,雨者财也,江南是财赋之地。”顾砚站在李小囡身侧,伸手出去,淋了满手的雨水,举到李小囡面前,“看,你的财气。”
“桑帅传里讲,桑帅下葬的时候,细雨蒙蒙。”李小囡抬手拍在顾砚手上,沾财气。
“嗯,桑帅的财气遗惠至今。”
“时辰到了。”晚晴将外面的通传转递进来。
“走吧。”顾砚握着李小囡的手,沿着游廊往外走。
一对对站在长长的、曲折的游廊两边的护卫往前,转身,跟在顾砚和李小囡身后,穿过整座别业,往后面那座郁郁葱葱的小山过去。
从山脚往上,一块块墓碑的祭祀,一直到山上最高那块墓碑。
这块墓碑和山上所有的墓碑没什么两样。
顾砚和李小囡并肩站在半人高的墓碑前,从礼部两位侍郎手里接过祭礼:一捆桑树枝,一碟粒粒饱满的瓜子,一瓶新酿的酒,放到祭台上,三叩九拜。
细细的雨丝停了,远处,一缕缕朝阳从云层中间洒出来,随着朝阳,一道彩虹从小山笼向远处。
顾砚直直看着那道彩虹,回头再次看了眼那块深刻着桑字旗的墓碑,伸手握住李小囡的手,往山下走去。
山下,令旗挥动,代表三奇六仪的彩旗方阵缓缓动起来,庆典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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