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义不以为意:“义父,这对你没有好处。”
卓忱双手背在身后,朝屋外的天空看看,又看向他,有些心烦气躁道:“女人产子都是这么麻烦吗?”
同八岁的孩童讨论这个显然并不合适,但是在卓忱眼里,从未将李恩义当成孩子。
他虽长了一张货真价实的娃娃脸,可是卓忱更愿意相信他是个长了孩子面孔的侏儒。
真正的孩子不可能有这般心计,也不可能有一双叫人讨厌的饱经世故的眼。
卓忱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李恩义在十几岁的年纪疯狂抽条,长的挺拔,精悍,成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
卓忱总会忍不住碎碎念,“你小时候怎么那么少年老成?是忘了喝孟婆汤?”
*
屋外的祝祷声越来越多,直到谭大夫人也跪在他的屋门口。
李恩义叹口气,拿起他早就准备好的箱子,出了门。
小七从昨日就坐在屋顶上,一晚上过去也没离开,李恩义过去,她才从屋顶上跳下来,同他一起进了屋。
作为一个太监,妇女之友,他知道关于女人的很多事,环肥燕瘦的女人裸、体在他眼里也见怪不怪。
屋内接生的女人并不是专业的稳婆,不过是生过孩子有些生产经验的亲眷。可女人产子鬼门关上走一遭,真的遇到难产
的,也只能看产妇的命了,她们也无可奈何。
大娘子经过一。夜的折磨,面如金箔,看上去出气多进气少,只吊了一口气。
许多女人都哭了,低声说:“我就说大娘子吃的太多了,女人吃多了不好生产,都怪我,应该拦着点的。”
怀孕的人容易饿,真的馋了,旁人也不好硬拦着不让吃。
自由城水土养人,曾经面黄肌瘦的女人们都养的面色红润。短短数月,少女们眼瞅着往上窜个子,个顶个的水灵活泼。
“现在也不是胎儿大的问题,是孩子脚踩莲花生不出来啊!”
孩子脚朝下又称脚踩莲花。
李恩义的出现,让女人们看到了希望,又让这些人心生惶恐,不安道:“怎好污了大祭司和神使大人的眼,这种污秽之地,俩位大人不该进来啊!”
李恩义看一眼大娘子:“人都快死了。”
女人一愣。
李恩义走到近前,探了大娘子的脉:“要么一尸两命,要么抢救一把看能否活一个,你们自己选?”
众人一愣过后,纷纷落泪:“求大人救命!救救我可怜的嫂子吧!”
李恩义:“闭嘴,出去。”
他不由分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不退了出去。
闹哄哄的屋子总算清净了些,空气似乎都流通了许多。
李恩义卷了袖子:“小七,将东边的窗户打开,看不清。”
小七走过去,屋外有人行走,见到她后,立刻远远避开。
大娘子似乎清醒了些,虚弱道:“大人,保我儿子!我要他活!”
小七忽然探过头,满是疑惑:“要是个女儿呢?”
大娘子停了下。
李恩义瞥了小七一眼,揭开大娘子的裙子,产道口孩子的一条腿已经露了出来,看肚子的形态,比她们说的还要麻烦,并不仅仅是脚踩莲花,而是横卧。
看这情况大概率还有可能脐带绕颈。
巨大儿,横卧,脐带绕颈,很好,所有难产要素都集齐了。
偏大娘子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嘴里还在碎碎念:“怎么会是个女儿呢?是儿子,儿子啊,不然大爷就绝了后啊!这个孩子是谭家的希望啊……”
李恩义不愿再搭理她,让小七扶大娘子躺下,抽出诛邪,炭火烧了下,想顺着产道口侧切,手抖的又不行。不是他胆小,而是他准头不行,又没有握剑的经验,诛邪锋锐无比,他怕一个力度没掌握好,反将人直接送走了。
“小七。”
李恩义去看小七的表情,见她看了女人的产道口也没什么情绪波动,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再多想,认真的比划了个角度,又说了深度,大小,让小七执剑。
小七手起刀落,剑不沾血,李恩义都没反应过来,到嘴里的“大娘子,可能有些疼,你忍忍。”这样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产道口开大了些,李恩义热水洗手,径自将手伸进产道。
在做这些事之前,他也没十分的把握。可在这之前他已有了充足的准备,后院里咩咩叫的小羊就是他前阵子接生的。
*
屋外的人干着急使不上劲,除了默默祷告,别无办法。
卓忱也过来了,站在女眷身后,背着手,他不信小骗子真的会接生,不会接生瞎凑什么热闹?
不是,他一个侏儒,男人,进女人的产房?
卓忱龇了龇牙,呆站在原地实在无聊,看到长生,朝他招手:“小孩,过来,对!说的就是你!”
长生一脸防备:“干什么?我告诉你,不要再想着利用我坑我大哥,我是不会上当的。”
“嘿,你个臭孩子!”
长生握拳闭眼坚定道:“我死都不会屈服。”
卓忱反被气笑了,李恩义那个黑心肝的,怎么身边尽是这种天真单蠢的傻货。
他的笑声传了出去,女眷们纷纷回头看他,怒目而视。
“好歹毒的心肠,这种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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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漫长的,其实也并未过去太久,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来,女眷们集体一静,年轻的跳了起来,欢呼雀跃,年老的软在地上,有的抱在一起相拥而泣。场面一时十分的感人。